5.枯井

5.枯井

雪極大,走在狹窄的山路上幾乎是步步難行。

林秋石擔心阮白潔身體受不了,一路都護她。小柯在旁邊不咸不淡的說了句你們感情真好。

「女孩子。」林秋石道,「多照顧一點總歸是應該的。」

阮白潔柔弱的貼在林秋石身上,朝著小柯看了一眼,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

小柯則面無表情的移開了眼神,看起來對她很不待見。

總算是到了砍樹的地方,眾人又行動了起來。這次大家選了兩顆沒那麼粗的樹,打算今天一口氣就砍完。這天氣雖然很冷,但砍了一會樹之後他的身體便有些發熱,林秋石伸手解開外套的扣子,站著休息了一會兒。

阮白潔靠在旁邊的樹上,眼神若有所思的看著林秋石。

林秋石瞥她一眼:「你看什麼呢?」

阮白潔:「屁股挺翹啊……」

林秋石差點沒被手裡的斧頭閃了腰,他轉過頭盯著阮白潔:「你說什麼?」

阮白潔:「我沒說話啊,你聽錯了吧。」

林秋石滿目狐疑。

阮白潔:「不然你重複一遍我剛才說了什麼?」

林秋石:「……」這貨就是算準了他不好意思是吧?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砍樹,偶爾和隊伍里的其他男人輪換著休息,在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之前,就砍倒了兩棵樹。

砍樹的時候沒事兒,搬運卻成了眾人心中的心魔。

昨天被樹壓死的那兩個隊友已經被厚厚的積雪埋了起來,可就算看不見了屍體,他們凄慘的模樣依舊曆歷在目。

「不扛了。」熊漆道,「用繩索套在上面,拖著走吧。」

「那誰來拖呢。」張子雙問。

熊漆說:「男人分成兩組,都拖。」

這法子就很公平了,大家都在做同樣的事,那再死了就單純是自己命不好,怪不得別人。

林秋石沒怎麼說話,伸手接過了熊漆手裡的繩索,跟著另外一個沒怎麼說過話的隊友,開始努力的拖動沉重的木材。在狹窄的山路拖動木材,比杠更加困難,但是好歹安全,不至於發生之前那樣的事故。

有了前車之鑒,這一路上大家都很警惕,直到離開了山道到了木匠家門口,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老人家。」熊漆喚道,「我們把木材送來了。」

門內嘎吱嘎吱處理木材的聲音停了,片刻后,門縫裡冒出來了一張滿是皺褶的蒼老面容,木匠慢慢的推門出去,示意他們將木頭送進去。

「老人家。」熊漆伸手抹了一下臉上的白色雪沫,「我們把木材送來了,之後去廟裡拜一拜,需要帶什麼東西嗎??」

老人吸了一口手上長長的煙桿,吐出濃郁的白色煙霧,含糊的說了句:「帶著人去就行了。」

熊漆聞言皺了皺眉。

「必須要晚上去。」老人說,「天黑之後,一個一個的進廟,拜完之後再出來。」

阮白潔聽到這個要求,表情有些細微的變化。林秋石以為她會說點什麼,但最後她卻什麼都沒說,只是神色微妙的笑了起來。

「必須要一個一個的進去?」熊漆似乎覺得這要求有些奇怪,「不能一起進去么?」

「一起進去?」老人冷笑了一聲,「你們可以試試。」

「謝謝您了。」熊漆沒有再繼續問,轉身招呼著大家離開了木匠家裡。

林秋石總覺得這人怪怪的,他道:「村子里的人都不會騙我們么?」

「有的會。」熊漆說,「但是關鍵人物一般都不會說謊,如果他們給我們的鑰匙線索是錯的,那我們還有什麼可努力的。」

直接等死算了。

林秋石哦了聲。

眾人把木頭送到木匠那裡之後,便回了住所,升起火堆開始取暖外加討論之後的事。

阮白潔中途說想上廁所出去了一趟,結果半天都沒回來。

林秋石等了一會兒,實在是有些擔心她,也跟著跑了出去,結果在廁所里沒見到人,他在屋子旁邊找了一圈后,卻看見阮白潔一個人坐在井口旁邊。

她似乎已經在井口邊上坐了一會兒了,身上頭上,都堆了一層白白積雪。林秋石試探性的叫了一下她的名字,阮白潔卻好像沒有聽見似得,根本頭也不回。

「阮白潔?」林秋石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去,「你在做什麼呢,外面這麼冷。」

「別動。」阮白潔突然出聲。

林秋石腳下頓住。

阮白潔說:「別靠近我。」她的語氣冷極了,全然沒了平日里的溫柔似水,「離我遠點。」

林秋石說:「出什麼事了?」他敏銳的察覺到,阮白潔態度突如其來的變化和她身邊的那口井有著莫大的關係。

阮白潔搖搖頭,並不回答。

林秋石大著膽子又朝著阮白潔走了兩步,到了更加看清楚井口的距離。這不看還好,看了之後林秋石渾身上下直接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只見井口之內被一層黑色的東西覆蓋,起初林秋石以為那是水,後來發現那些東西在慢慢的蠕動,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井口裡面,堆滿了黑色的頭髮。

阮白潔的腳似乎被這些頭髮纏住了,身體根本無法移動。

「別過來,林秋石。」阮白潔說,「你會被一起拉下去的。」

「沒關係。」林秋石聲音輕輕的,他害怕自己太大聲,會驚動那些黑色的髮絲,「沒關係的,不要怕,我來幫你了。」

阮白潔轉頭看著林秋石,她的眼神里沒了之前那樣的柔情似水,此時變成了一汪深不見底的湖,黑沉沉的讓人莫名有些害怕,她道:「何必。」

林秋石說:「你等我一會兒,堅持住。」他想起了什麼,朝著屋內跑去。

坐在客廳里的熊漆看到了狂奔的林秋石,疑惑的問他出了什麼事,林秋石卻沒有理會他,直奔廚房去了。

到了廚房,他拿起了幾根柴火,迅速用火石點燃,又轉身奔向了屋外。

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卻好像隔了幾個世紀那麼久,林秋石點火時手在不住發抖,他在害怕,害怕自己回到井口邊上時,那裡只剩下一口空空如也的井。

好在當他拿著火把回來時,阮白潔還坐在那裡。

「我回來了。」林秋石氣喘吁吁,「待會兒我過來,把火丟進井口裡,你抓住我的手……別放開。」

阮白潔:「你不怕嗎?」

林秋石一愣:「怕什麼?」

阮白潔道:「當然怕死。」

林秋石笑了:「死誰不怕?但是總有比死更可怕的東西。」他雖然對這個世界還有些疑惑,可還是能感覺到阮白潔救了他幾次。如果沒有阮白潔,第一天晚上他或許就是血肉模糊的屍體之一。

「好了,我要過來了。」林秋石怕耽擱久了,阮白潔體力不支,他緩緩移動著腳步,朝著阮白潔身邊走了過去。

等到了足夠近的位置,他便一把抓住了阮白潔的手,然後將手中的火把,扔進了還在翻滾著的頭髮里。

「啊——」一聲凄厲的尖嘯,有女人的聲音從井口傳出,那些頭髮被火點燃,劇烈的蠕動了起來,恍惚之中,林秋石竟是在井裡看到了一張慘白的臉。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林秋石還是認出這張臉他曾經在屋子裡見過,就是那晚偽裝成阮白潔的聲音的女鬼的模樣。

「快跑!!」阮白潔腳上的頭髮一斷,林秋石拉著她就開始狂奔。

阮白潔也沒反抗,由著林秋石的動作,兩人衝進了屋子,瘋狂的喘著氣。

「怎麼了?」屋子裡的人都很訝異。

「井裡有東西……」林秋石喘息著道,「大家離井遠一點,白潔剛才差點被拉下去了。」他說完話,轉頭看向白潔,問她有沒有受傷。

「沒有。」阮白潔道,「我沒事。」

林秋石聞言將視線投到了她的腳下,卻是看見阮白潔的腳踝上面被纏出了一圈血紅的痕迹,還在慢慢的往下滴著血,他道:「這叫沒事?你趕緊坐下,我給你包紮一下。」

阮白潔似乎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受傷了,她歪了歪頭,最後還是聽林秋石的話,乖乖的坐在了椅子上,

林秋石在屋子裡找到了傷葯,半跪在阮白潔的面前,讓她的腳踏在自己的膝蓋上,開始慢慢的處理傷口。他的動作很輕,也很認真,似乎擔心把阮白潔弄疼了。

「你對女孩子都這麼小心翼翼么?」阮白潔突然發問。

「這和女孩子有什麼關係。」林秋石隨口答道,「就算你是個男的,莫非我就對你粗手粗腳的了?」

阮白潔:「唔……」

林秋石隨口來了句:「你不會真的是男的吧,個子這麼高,胸又那麼平。」不過阮白潔的確是長得漂亮,至少林秋石就不信世界上有這個模樣的男人。

「是啊。」阮白潔感嘆,「胸還沒你大呢。」

林秋石:「……」

阮白潔補了句:「屁股也沒你翹。」

林秋石:「……你話怎麼那麼多。」

阮白潔咯咯的笑了起來。

林秋石幫阮白潔處理好了傷口,這才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了熊漆他們。其他人的反應還好,倒是熊漆和小柯的臉色都不大妙,顯然是想起了老人告訴他們關於做棺材的最後一個步驟——填井。

棺材和井有什麼關係呢?是這個村獨有的習俗還是那個木匠給他們布下的陷阱。

阮白潔卻好像知道熊漆在想什麼似得,微笑道:「不用想那麼多,該怎麼做怎麼做,命這種東西,都是定好的。」

熊漆微嘆:「我們計劃今晚就去拜廟,你要一起么?」

「我?」阮白潔道,「我腳傷了,走不了路,秋石,你背我去吧。」

林秋石點點頭。

小柯在旁邊道:「就這麼點傷怎麼就走不了路了?」

阮白潔聞言也不生氣,只是甜甜的笑,說小姐姐你多包涵一點,我在家裡都是嬌生慣養,出來了自然也要嬌氣一些。

小柯道:「你就沖著林秋石脾氣好繼續折騰吧,這門裡的世界誰也不認識是誰,憑什麼要慣著你。」

「哦,我還以為你和熊漆是認識的呢。」阮白潔若無其事的說了這麼一句。

誰知道這句話一出來,小柯和熊漆的臉色都變了,眼神里更是出現了警惕之色。

林秋石瞬間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

「你這話什麼意思?」小柯反問。

「沒什麼意思啊。」阮白潔道,「只是覺得你們兩個關係好而已……不會你們真的認識吧?」

「怎麼可能。」小柯神情很不自在。

阮白潔笑笑,倒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當然小柯也沒有揪著阮白潔不放,她沒有再阻攔阮白潔讓林秋石背著她去廟裡,面色沉沉的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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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萬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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