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下

時光，在趙無用眼前流轉，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陳風的時候。

當時天氣正好，午間的陽光溫暖，那是一個初冬的正午，陳風倒在了他家的門前。

趙無用救了他，給他飯吃，給他工作，一點點的教會他如何辨別古董，如何跟人交易。

陳風面容痛苦，但趙無用還記得當年哪一張稚氣未脫的面容，如今想來，已有二十有一年。

陳風沒有天賦，也並不是很努力，趙無用知道他這一輩子也不可能達到自己一半的成就，也就沒有傳授他自己的秘傳。

可是什麼時候，他就變了呢，忘記了救命之恩，忘記了為人之道，變成了現今的不忠之人。

趙無用心中痛苦，二十一年的恩情，卻敵不過人心。

沒有再看一眼，趙無用直起身，走出了房門。

。。。

裡間，緩緩走出一位長者，面目平易近人，衣飾淡雅，面容沉靜，正是趙無用。

侯玉心中點頭，德寶齋的掌柜就該有這樣的風度。

趙無用走到侯玉面前，再次躬身作揖道：「多謝少俠救命之恩，趙無用沒齒難忘。」

侯玉坦然接受道：「大掌柜，如今賊首已死，掌柜有何打算？」

趙無用苦笑道：「我老了，這店，我也不想再開了，這幾日就收拾收拾回老家過個晚年。」

趙通插嘴道：「爺爺才不老呢，爺爺還能活好多好多年。」

趙無用臉上露出了微笑，摸著趙通的頭道：「通兒，你還小，爺爺還等著你長大呢。」

趙通揮舞著小拳頭道：「爺爺，我很快就會長大了。」

趙無用哈哈大笑。

那三個人在陳風死了之後就離開了德寶齋，不知去向，趙無用心中自有計量，離開中歷城，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趙通看了侯玉一眼對趙無用道：「爺爺，我想拜侯玉先生為師。」

趙無用眼光一凝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侯少俠，兩位救了老朽的性命，還請多留幾日，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侯玉想了想，他確實不知道該去哪，天木國雖是這個世界的一個小國，但仍舊是幅員遼闊，據說從南不停歇的走到北都要花上一年的時間。侯玉也想聽聽這位老先生的見識，確定一下天木國的風土人情，以便於他遠離此地，找到一處可以安安穩穩的修行的地方。

。。。

晚上。

德寶齋早早的關了門，而在內院，開起了盛大的筵席。

飯菜如流水般呈上，在主位，坐著的是兩個小孩。

趙無用很是熱情得道：「今日兩位是我的貴人，二位少俠儘管吃，這些飯菜，都是中歷城最好的，最有名氣的，二位嘗一嘗味道如何？」

侯玉毫不怯場，流光忽然有些忸捏，侯玉吃一口菜，心中讚賞。

這一道『紅煨龍翅』，品相上佳，用料講究，味道鮮美，實是上品。

看到流光扭扭捏捏的樣子侯玉有些好笑低聲問道：「你怎麼了？」

流光嘟著小嘴道：「哎呀，好不習慣啊，我都是一個人吃飯的。」

說著她又笑起來道：「有人服侍也不錯啊，不用我自己做飯了，這些菜看起來很好吃，聞起來也很香，哎呀，不管了，先吃飽再說。」

說著，已經出筷如風。

侯玉啞然失笑，不愧是練過的，這出筷的速度無人能及。

趙無用很是熱情的一一介紹著菜名和來歷，侯玉聽得認真，發覺這個世界確實有他自己的規則，跟地球相差不多但也有自己的改變。

侯玉挺好奇這個世界為什麼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也許是因為高深的武功並沒有失傳，人類對於科技的熱情就被掩蓋了，不過這個世界傳聞中也有轟天炮、震地雷，也有飛天車、天心燈，聽著很是高大上。

不過在趙無用嘴中說出來不免會誇大，畢竟傳聞都是越傳越大，到後人口中，已經吹上天了。

但這並不能影響侯玉對於這些東西的興趣，他很想知道這個世界的飛機大炮變化成了什麼全新的樣子。

飯桌上人不多，就只有趙無用、趙通和他們兩人。

侯玉也就沒有問他的兒子們在哪裡。

吃完飯，又上了飯後點心。

流光吃的很滿足，似乎從沒有見過這些好吃的小東西。

「任務完成。獎勵發放中。」

系統忽然提示，侯玉愣了一下，就聽趙無用拿出玉開口問道：「侯先生這塊玉十分罕見，天下難尋，實乃玉中上品。聽說先生要把這塊玉賣給德寶齋？」

侯玉點點頭道：「是的。」

趙無用臉上笑容滿面道：「這真是老朽的榮幸，這塊玉，我已經仔細鑒別，價值在上千兩，我作價八百兩收購，先生意下如何？」

侯玉點頭。

八百兩已經完全超出預期，這讓他省了不少的功夫，而且有了趙無用的關係，以後就有了一條穩定的財路，這對於之後開展的事情來說，也是好事。

趙無用捋著臉下的鬍鬚笑道：「先生信得過老朽，是老朽的榮幸。」

流光在一邊偷偷問道：「老闆，八百兩，你拿得動嗎，我來幫你拿吧。」

侯玉無語，趙無用哈哈大笑道：「小俠女，銀兩帶著多有不便，這有在很多城中都可以兌換的源寶錢票，方便攜帶。」

流光有些疑問道：「真的嗎，他不給我兌換怎麼辦？」

趙無用道：「不會的，放心，他不給你兌換你就會來找我。」

流光滿意的點點頭，然後轉頭對侯玉道：「記得我的工錢啊，你要快點給我，我這裡不能欠賬的。」

侯玉回道：「放心。」

趙無用看得有些奇怪，不過也沒有多問。

嘗了個點心，侯玉問道：「趙掌柜，如今天下局勢如何？」

趙無用心中一驚，隨即道：「想不到先生居然問我這個問題。且容我細細思量一二。」

侯玉吃著點心等著趙無用開口，趙通在一邊問道：「侯先生，你收我為徒吧，我一定聽話，謹遵先生教誨。」

侯玉不想理他，他不想隨隨便便收徒，至於在這個世界的人眼中很神秘的去掉銅皮的技術對他來說不過是常識，這在地球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不過在這裡卻是極少人才知曉的，侯玉也不想隨便的把這個技術交給別人。

知識就是財富，他完全可以憑藉這個知識獲得更多的財富。

而對於趙家，他的恩德已經足夠大，不需要繼續用這門技術來鞏固。這就是侯玉不想收趙通為徒的原因。

趙通有些喪氣，趙無用此時開口道：「侯先生，如今天下四分。天木國居於南方沃土，黃土國居於北方冰原，烈火國位於西方高地，玄水國位於東方山林。我國向來風調雨順，糧食產量四國第一。黃土國環境惡劣，每年有一半時間是冬天，地廣人稀，但盛產戰士，軍力雄厚，嗜血好戰。烈火國高居天上，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人數較少，是四國中最少，據說因為太過於靠近上天，所以人人皆背負詛咒，生下的孩子極難存活。玄水國隱於山林之中，不過是野人之屬卻自視甚高，平日不事生產，全靠山林之中野果野獸充饑，自稱大地之子，但每到冬天都不得不給我國大量毛皮珍果來換取糧食。不過玄水國山林太密，行軍不易，其他三國也從沒有把它當做對手。當前三國征戰不休，以我國最為艱難。黃土國和烈火國都對我國虎視眈眈，玄水國也從不消停，三面環敵，處境十分困難。不過我國人口眾多，總數超千萬，兵多將廣。西方猿韶掌握重步兵十萬，陳列於登天城下，封住烈火國唯一進入我國的入口。北方公孫贊坐擁五萬白馬弓騎，讓黃土國不敢寸進。東方以十三太堡為中心，無數堡壘連綿不絕，交相呼應，就像一道城牆，擋住了那些野人的偷襲。只有南方，海上惡盜猖獗，即使蓀泉手下船隻無數，大艦數十，巡防海岸，仍舊不能完全阻攔住惡盜的襲擊，時有沿海村莊被洗劫一空，令人憤懣。實在可嘆可惜。」

講完，趙無用看向侯玉道：「先生可是對政事有興趣，不過想入官職，我也有些人脈，只是先生的年紀，還是太小了。」

侯玉笑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照趙掌柜所說，我國現在是國泰民安嘍。」

趙無用嘆口氣道：「唉，先生別看現在似乎四方安定，只有小打小鬧，但就是這些小打小鬧就讓朝廷有了理由加重賦稅，這幾年賦稅年年遞增，大夥們都是心裡有苦不敢說啊。想當年宣皇在位之時，體恤子民，從未加重賦稅。可惜宣皇五年前過世，新皇德皇繼位，天木國，已經不是五年前的天木國了。」

趙通道：「爺爺。」

趙無用揮揮手道：「先生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言無不盡，孫兒，這些話你也記著，將來做事做人都要小心謹慎。」

趙通恭敬得道：「孫兒謹記在心。」

趙無用看著趙通，心中安慰，老年能有這麼一位懂事有才的孫兒，這身邊便有再多腌臢貨，他也覺得這輩子不虧，這一生打下的家業，後繼有人。

只是他也知道，有他在之時，趙通可以不用面對任何的風雨，開開心心自由自在的成長，但他死後，就只有趙通自己面對這些苦難。

趙無用不曾懷疑他能不能面對，能不能應付，他只是想讓那一天，來得更晚一些，來得更慢一些，所以他一定要活得更久一些。

等到趙通長大，也許，他還可以把這些黑暗，一點一點的點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