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番外之六
此為防盜章,購買比例未達30%,48小時之後才能看到正文哦孫杏花都能將薛元敬才三歲的妹妹賣了,又怎麼可能會花錢繼續讓薛元敬去學堂讀書?讓他歇學不過是早晚的事而已。想必薛元敬心中是很明白這一點的,所以現在他臉上看著才會這樣的平靜。
每天上完學回來之後就要擔心明天還能不能繼續去上學,想必這些日子薛元敬心中也是很煎熬的吧?
薛嘉月想起上輩子她中考過後繼母也不打算讓她繼續讀書,當時她心中又難過又彷徨,偷偷的哭了好幾天,但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後來多虧外公外婆接她回去供她繼續讀書,所以她才沒有中斷學業。
想想自己那個時候也是十四歲。不論薛元敬以後會是多權傾朝野,心狠手辣的閣老,但現在他也只不過是個十四歲,受人欺壓的少年而已。
跟她當初的處境簡直一樣。
於是薛嘉月心中不由的就升起一股同情來。
「我聽說你已經讀了五六年的書?那想必字都是認得的。既如此,你不去學堂也沒有關係,可以自己在家看書。往後你若想考功名了,也一樣可以去考。」
說到這裡,她又仰頭看著他笑道:「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功名的,所以你千萬不要灰心啊。」
既然是男主,那肯定會有光環加身。而且據她這段日子冷眼看下來,薛元敬確實是個很聰明的人。只怕就是傳說中的超級學霸。
薛元敬聞言,微覺詫異,目光瞥了她一眼。
此時暮色四合,繁星初上,她洗的很乾凈的臉龐在星光下泛著白瓷一般的溫潤光澤。而且她眼中笑容真誠,看起來好像是真的在關心他一樣。
但薛元敬並不覺得她是真的在關心他。他還記得他妹妹被賣的次日,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是如何雙手叉腰站在他面前幸災樂禍的笑他:「我娘說了,她不白養別人生的孩子。現在將你妹妹賣了算什麼?你以為你還能在這個家待多長時間?遲早也要賣了你。這樣這個家往後就都是我娘和我的了,沒你們什麼事啦。」
她們母女一個佔了他母親的位置,一個佔了他原本的屋子,還賣了他年僅三歲的妹妹,現在她們又不讓他去上學。焉知現在她不是跑過來在他面前幸災樂禍,想要笑話他?
薛元敬的目光轉冷,不發一語的就走到了一邊去,背對著薛嘉月,目光看著遠處暮色下的群山。
他不想看到薛嘉月。他很想將那個女人和她的女兒都攆走。這裡是他的家。但是現在,娘死了,妹妹被賣了,父親對那個女人言聽計從。對他而言,這裡早就沒有家的感覺了。
薛嘉月在背後看著薛元敬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攥了起來,白凈的手背上連青筋都梗了起來,就知道現在他心中肯定滿是憤恨。只怕這憤恨裡面也有對她的一份。
薛嘉月就感覺薛元敬的整顆心都像一層堅固的鋼鐵給包住了,想必無論她如何的示好都是撬不開這層鋼鐵的。不過沒有關係,她一面抬頭看著頭頂的滿天繁星,一面心中在想著,她也沒想在這個小山村多待。
她一定會想法子從這大山深處走出去的。至於薛元敬,到時就江湖不見了。
兩個人就這樣一個站著,一個坐著,誰也沒有再開口主動說一句話,各想各的事。只有草叢中此起彼伏的蟲鳴聲在這五月初夏的夜裡不停的響著。
好在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過後,薛嘉月就見薛元敬忽然轉過身往院子裡面走。她就回過頭去看,果然看到屋門打開了。
薛嘉月這才慢慢的將塞在左右耳朵裡面的布條拿了下來,起身從石頭上站起來,抬腳轉過身慢慢的往屋裡面走。
見他們前後腳回來,薛永福就問了一句。薛嘉月自然不好說自己和薛元敬其實一直在院子外面。雖然薛永福能不知廉恥的幹得出讓她出門,他好和孫杏花在家做少兒不宜的事,但保不齊他知道他們一直在外面就會惱羞成怒了呢。到時總歸對她和薛元敬都沒有什麼好處的。於是她就說自己剛剛在村頭遇到薛元敬,跟他說了好一會兒話,然後兩個人一起回來的,剛剛才到院門口。
薛永福就沒有再問,只是叫薛元敬去吃晚飯,又叫薛嘉月去點油燈。
薛嘉月答應了一聲,轉過身去拿火摺子。一轉頭,就看到薛元敬正在看她,眼珠黑沉沉的。不過對上她的目光,他立時就移開了目光,不再看她。
薛嘉月見狀,唇角微翹。
剛剛的事,若是她包藏禍心,在薛永福和孫杏花面前告一狀,他們兩個人惱羞成怒之下,指不定就要對薛元敬怎麼樣呢。但她非但沒有在薛永福和孫杏花面前說薛元敬的壞話,反倒還為他遮掩,薛元敬心中對此肯定覺得很驚訝吧?
沒有關係,以後日子還長著呢,他總會知道她沒有再為難他的心思的。
薛嘉月高高興興的去拿了火摺子點亮油燈,四個人圍著桌子吃剛剛沒有吃完的晚飯。自然,薛元敬肯定沒有吃飽,因為孫杏花盛給他的那碗綠豆大米水飯壓根就比米湯多不了幾粒米。
不過這都已經算好的了。有時候薛元敬從學堂回來的晚了,晚飯都吃過了,那他就什麼都沒得吃,只能餓一晚上肚子。孫杏花可不會特地的給他留飯。
等吃過了晚飯,孫杏花就看了薛永福一眼。薛永福會意,就叫了薛元敬過去,對他說著:「你也知道,你親娘還在世的時候身子就不好,給她治病花了不少的錢,家裡早就已經沒有什麼錢了。現在年成也不好,一家人能吃飽飯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哪裡還有閑錢供你去學堂讀書?所以剛剛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從明天開始你就不要再去學堂了,先在家裡幫我和你娘做點農活。等再過些時候,我託人送你去鎮里找個店鋪做學徒,以後好歹也能有一門手藝。」
孫杏花也在一旁幫腔:「不是我和你爹有心要耽誤你,但這一家四口人,四張嘴都要吃飯,哪一天的嚼用不要花錢?讀書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才讀的起的,我們窮人家的孩子,就不要做當官的夢了。老老實實的學一門手藝,以後再娶個媳婦,好好的成家過日子比什麼不強?就是你娘在地底下知道了,她心中也為你高興。」
話一說完,她就看到薛元敬在抬頭看她。
明明是黑白分明很好看的一雙眼,但是此刻在油燈光下看來,卻如同是三九寒冬天裡的冰塊一樣,滿是寒氣。
孫杏花不由的就覺得心跳加快,心中也莫名的覺得害怕起來。竟然都不敢再看薛元敬了,忙轉過頭去看牆上掛著的一張竹篩子。不過等過後她再轉過頭來,就見薛元敬又低下了頭去,在輕聲的說道:「父親說的話我都明白。既如此,從明日起我就不再去學堂。」
薛永福見他非但沒有同他和孫杏花鬧,反而還這樣的懂事,饒是他心腸再硬,這會兒也不由的對薛元敬覺得有幾分愧疚起來。
他就說道:「你娘臨終的時候一再囑咐我要我照顧好你和你妹妹。你妹妹她,唉,不說她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託人找一個好的店鋪讓你去當學徒,讓你娘放心。」
「那兒子就先謝過父親。」薛元敬的態度看起來簡直都可以說得上溫順了。
薛嘉月在一旁看著,心裡就想道,完蛋了。看來這個薛元敬非但是智商高,情商也非常的高。一般人遇到這種事指定怨天怨地,怎麼著也得和薛永福,孫杏花好好的理論一番吧?搞不好還要大鬧一場。但是薛元敬卻沒有一句怨言,反而立時就溫順的同意了他們說的話。想必這會兒薛永福心中還會對他有幾分愧疚之意,短期內會補償性的對他好一點吧?
在逆境之中懂得放低姿態,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事。所以這才會有以後國士無雙的淮陰侯,執掌天下的呂太后。看來薛元敬以後必定會成大器。而一旦等他得勢,依照她已經見識過他的那份心狠手辣,那曾經欺辱過他的人會得到什麼樣的下場......
薛嘉月忍不住的覺得心裡發寒。
這時就聽到孫杏花在罵她:「你還杵在那裡做什麼?光知道吃飯不知道幹活。還不快去把碗洗了?難道還要老娘去洗不成?」
說著,又說薛永福:「你擺出這樣的一副愧疚的樣子做什麼?我們這樣做也是為他好。讓他一直念書,不學一門手藝,要是到後面他考不上功名,到時文不成武不就的,你還能養他一輩子?」
然後拉了薛永福回屋,啪的一聲就關上了屋門,口中還在一直罵罵咧咧的。
薛嘉月這時就回頭看了看桌子上散落的碗筷,微皺了皺眉。然後她在心裡暗暗的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將碗筷收拾好拿到廚房準備洗。
原身畢竟才八歲,個子比這灶台也高不了多少,讓她洗碗實在是有點夠嗆。不過這不是難題。
薛嘉月先將桌上放著的油燈移到灶台上面,又去堂屋裡面搬了一張小竹椅過來。然後她站在小竹椅上面,就著微弱的油燈光亮開始洗碗。
洗到一半的時候,就看到薛元敬手上拿了一隻木盆走進廚房裡來。看到薛嘉月在洗碗,他怔了一下,然後站在廚房門口沒有動。
薛嘉月看了薛元敬一眼,然後沒有說話,只徑直的從小竹椅上下來,走到一邊去。
反正她說什麼話薛元敬都是不會接的,一直熱臉貼冷屁股她也覺得挺尷尬的,倒不如沒必要大家就都別說話。
薛元敬也沒有想到薛嘉月會讓他,看了她一眼。然而也只看了一眼,然後他就不發一語的走到灶台裡面去,揭開鍋蓋,拿了瓢開始舀水到木盆裡面。
薛嘉月目光看著他。
雖然是一身粗衣短褐,但他神情看上去從容高雅,好似天邊白雲漫卷,月下空谷幽蘭,高不可攀。看著倒是公子如玉了。
薛嘉月正被驚艷,忽然又察覺到薛元敬在抬頭看她,一雙眼眸在油燈光下看著黑沉沉,涼冰冰的,浸在冰水中的墨玉一般。她便忙裝了不在意的樣子轉過頭去看著別處。
薛元敬也沒有說什麼,收回目光,冷淡著一張臉端著半盆水走出了廚房。
經過堂屋的時候,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住過十幾年的那半間屋子。
屋門大敞著。裡面雖然沒有點燈,但今夜有月光。如水的月色從那扇簡陋的窗子斜了進去,可以看到屋裡面收拾的很乾凈,靠床的那張破舊小桌子上面還放了一隻灰白色的小陶瓶,裡面插了一束花。
是田間地頭最常見的一些野花。有淺藍色的,淡黃色的,淺粉色的,簇簇擁擁的一小把,夾著綠色的葉子,看上去讓人感覺活潑的很。
薛元敬心中還是覺得很驚訝的。
他記得以前的薛嘉月是個邋遢的人,這半間屋子髒亂的比豬圈也好不了多少,怎麼現在倒收拾的這樣的乾淨整齊?而且她還會在屋子裡面放一瓶花......
薛元敬就想著,她最近的變化實在是有點大。
不過他也並沒有往深了去想。他現在對薛嘉月並沒有什麼好感,所以她的事,他並不想去多加關注在意。不過看了一眼,他就雙手端著木盆回到了自己的屋裡。
次日他果然沒有去學堂,而是早起的時候就拿了鐮刀和薛永福一起去麥地里收麥子,薛嘉月則是跟隨孫杏花去打穀場上打油菜籽。
早先幾日就割下來的油菜桿在稻穀場上暴晒了好幾天,菜籽殼都已經變黃變脆了。這會兒在打穀場上鋪開,用一種竹子做的名叫連枷的工具不停的旋轉拍打著,菜籽粒就會從菜籽殼裡面脫落出來。
不過用這個工具是很需要力氣的,薛嘉月還小,力氣不大,所以只能在旁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看看快要到中午,孫杏花就叫薛嘉月:「回去做飯。做好了先給我送過來,再給你爹送過去。」
然後就拿了鑰匙給薛嘉月,吩咐她中午做什麼飯什麼菜。
薛嘉月簡潔的應了一聲,過來接過鑰匙,轉過身往回走。
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怕出錯就不怎麼敢說話,任由薛永福和孫杏花以為她病了一場變啞了,等過後她慢慢熟悉了這裡的環境才開始說話。不過說的話也都很簡潔,且能不說話的時候就不說,就是怕被人抓住錯。
一路到了家,拿鑰匙開了院門屋門,又進了孫杏花的屋,拿做中飯要用到的米面之物。
一鍋大米綠豆水飯,幾張烙的餅,再有一碗拌黃瓜,一碗豆角干,等做好了,薛嘉月就將這些都放到了柳條籃子裡面,外面用粗白布搭起來,以防有灰塵進去。
然後她就提著籃子去打穀場給孫杏花送飯。
孫杏花掀開粗白布看了看籃子裡面,然後問薛嘉月:「你午飯統共就做了這麼多,沒有偷吃偷拿?」
薛嘉月還沒有回答,倒是旁邊也坐著在吃中飯的一個農婦笑著說道:「永福家的,二丫不是你親生的?我怎麼聽著你防她倒像是在防賊?」
薛嘉月覺得這個人說出了自己心裏面的話,所以就沒有作聲,只看著孫杏花的反應。
孫杏花心中自然是生氣的。不過她也就是個窩裡橫的主,沒啥大出息。在家的時候潑辣,出來的時候則是軟如鼻涕蟲。所以就算她心裡再生氣,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什麼來,只說道:「趙嫂子,你不知道,我家這二丫慣會偷嘴。也懶,所以我這也是在教導她。」
言下之意一就是,我教導自己的女兒你一個外人就別插嘴了。
「這是你這樣想。」趙嫂子又笑著說道,「我就覺得二丫最近很好。勤快,和氣,渾身上下拾掇的也乾淨。」
又指給周邊歇息的農婦看:「你們看二丫這眉眼,生的齊整著呢。等她往後大了,怕不是求親的就要踏破門檻?永福家的,你好福氣啊。」
有人誇自己的女兒長的好,孫杏花心中總是高興的。不過她面上的笑容才剛掛上,就聽到有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在說道:「姑娘家生的再齊整又有什麼用?自古養兒人家熱騰騰,養女人家冷清清,閨女說到底不還是別人家的人?依著我說,生的再齊整的閨女,那也不如生一個帶把兒的。這樣在家裡說話也要硬實些。」
薛嘉月知道這個婦人嫁到夫家五年就生了三個兒子,平常跟人說話的時候但凡逮著機會她就要炫耀一兩句的。
不提防這裡坐了十幾位農婦,總有那麼一兩家暫且只生了閨女的。這人一杆子撂倒了一船人,總會有人心裡不舒服。當下那些人也都開始陰陽怪氣的懟起那個婦人來。
趁著這空隙,孫杏花給自己逼了一碗干硬的稠水飯出來,又拿了兩張餅,撥了一些拌黃瓜和豆角干出來,然後指著籃子吩咐薛嘉月:「將這些都送去給你爹吃。」
又叫她:「給你爹的水飯要稠稠的,給你那個短命鬼大哥的水飯要稀稀的。餅也最多只給他一張。」
薛嘉月口中答應著,提了籃子轉身就走。
走出了一段路,回過頭一看,就見有一位農婦正站起來,激動和先前譏諷生閨女無用的那位農婦在吵架,險些都要衝上去打架了,被旁邊的農婦拉開。
薛嘉月不由的搖了搖頭。
鄉下這樣的事總是特別多。婆婆不喜歡自己的孫女,只喜歡孫子。做母親的也不喜歡自己的閨女,只喜歡兒子,認為女兒只是個賠錢貨,打罵是很經常的事。但她們自己何嘗不是女人?女人自己都看不起女人,這該叫人怎麼說呢?多悲哀。
村裡的打穀場在南邊,地則在西邊,中間很有些路的。薛嘉月這會兒就右胳膊挽著柳條籃往村西邊走。
因為正是農忙的時候,村民都在田裡地里做活,村子里基本家家鎖門,安靜的很。不過自然也有人例外。就譬如說薛老三。
薛老三是村子里的一個閑漢。早年他家裡也有幾畝地,雖然他好吃懶做,但有父母耕種田地,他家的日子也還勉強過的下去。但後來他父母相繼死了,這薛老三懶的都快生蟲了,如何會自己去耕地?索性就將那幾畝地賣了供自己揮霍。甚至後來家裡但凡值錢些的東西他都拿到鎮上去當了換肉心包子吃。結果現在好了,真的是家徒四壁了。
現在薛老三就坐在門檻上靠著門曬太陽。身上的衣服又臟又破不說,看著還油浸浸的,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洗了。
看到薛嘉月走過來,他一雙眼珠子轉了轉,露出一口黃牙笑道:「這不是二丫?幾天不見,你就出落的這樣的水靈了?」
又問她:「你提著籃子要到哪裡去?你三哥家裡剛做了又白又軟的肉心包子,正要出籠呢。你進來,我給你兩個吃。」
說著,他就起身站了起來,竟然是想要過來拉薛嘉月進屋的意思。
薛嘉月知道這個薛老三在村子裡面的風評不好。而且他都窮的吃了上頓沒有下頓,還能在家做肉包子?可見就是在扯謊。誰知道哄騙了她進屋會做什麼勾當?
於是當下一見薛老三過來,薛嘉月也不說話,連忙撒腿就往前跑。跑出好長一段路之後她回過頭一看,就見薛老三還在對她揮手:「二丫妹子,你跑什麼啊?快到三哥家裡來吃肉心包子啊。」
對於鄉下的孩子而言,一年不說肉了,白麥面也見不了幾次,肉心包子就極具誘、惑力。這若是以前的二丫,聽到薛老三說這樣的話,指不定的就真的會進他家......
薛嘉月不說話,急速往前面跑。直等跑到他們家的麥地那裡,她才停下來。
緩一緩氣之後,她就將胳膊上提著的柳條籃子放到地頭,叫薛永福和薛元敬過來吃中飯。
叫薛永福一聲爹她還能勉強的叫出口,但叫薛元敬為哥,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就是叫不出口。通常和他說話的時候她也只是哎一聲就算了事。
她們住在村東頭,農田則是在村西頭,過去要走一段距離不算短的路。
路上有一位肩上扛著鋤頭的婦人跟孫杏花說話,薛嘉月聽了她們兩個的談話內容,得知了三個信息。
第一個信息是,孫杏花是隔壁村的人,她嫁的第一個男人就是同村的人。後來她男人死了,經由媒婆說合,今年二月份的時候她就嫁到了這裡來,成為了薛永福家裡的。第二個信息是,自己的這原身名叫二丫。第三個信息則是,薛永福原本是有一子一女的,兒子今年十四歲,女兒才剛三歲。但孫杏花嫁過來不上一個月,就說養不活這麼多人,摔鍋摔盆的,鬧著將薛永福的那個女兒送了人。
但按照這個名叫周嫂子的婦人隱晦的調侃,只怕薛永福的那個女兒壓根就不是送了人,而是被孫杏花給賣了。
薛嘉月輕抽了抽嘴角。
她覺得她都可以理解男主最後為什麼會黑化了。
碰上一個這樣惡毒的繼母,各種虐待他不說,還狠心的將他的親妹妹賣給人販子,這事擱誰身上誰都不能忍。更何況男主的設定還是心胸狹窄,心狠手辣的一個人。
不過周嫂子好像也是個再嫁的,對孫杏花做的這事並不以為意,甚至還問她是在哪裡找到的人販子。她家裡也有個前面那個生的女兒,現在年成不好,留在家裡白費嚼用,還不如賣了換點錢。
薛嘉月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衝擊。她轉過頭,默默的望著遠處的青山。
又聽到周嫂子在笑著問道:「你們家二丫這是怎麼了?前幾天看著還咋咋呼呼的一個人,一張嘴就沒有停下來的時候,怎麼現在倒成了個鋸了嘴的葫蘆,這半天的功夫都沒聽到她說一句話?」
孫杏花瞥了薛嘉月一眼,然後說道:「誰知道?她前幾天病了一場,在床上挺了幾天屍,昨兒一醒過來就成了現在這個木獃獃的樣,人跟她說什麼她都不接茬。」
「哎喲,這可別是啞了吧?又或是腦子被燒壞了?」周嫂子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得趕緊請個大夫來給二丫看看啊。」
「誰有那個閑錢?」孫杏花回答的很不以為意,「這年頭,能活著就不錯了,誰管到底是不是啞巴或是傻子?還怕往後她長大了沒人要?」
在鄉下,想娶個老婆可是要花費大本錢的。而且娶回去就是幹活生娃的,是不是啞巴或者傻子壓根就沒有人會在乎。說不定因為是啞巴或傻子的緣故,女方家要的聘禮會少一點,男方家會更高興,爭搶著來娶。
周嫂子就笑道:「也是。而且你還怕二丫嫁不出去?永福大哥前頭那個不是留下來一個兒子?我昨兒還聽我們家的大小子說了,學堂里的夫子可誇他了。說自己坐了這麼多年的館,教了這麼多的學生,第一次看到像他這樣聰俊有悟性的,往後怕不是就會做官?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就將二丫嫁給他。到時等他做官了,你又是他的繼母,又是他的岳母,他敢不孝敬你?你就擎等著享福吧。」
「他會做官?」孫杏花臉上是很不屑的樣子,「他們老薛家的墳頭上就沒長這根草。」
說著,她就同周嫂子話別,繼續往村西頭的農田那裡走。
薛嘉月沉默的跟在她身後,想著周嫂子剛剛說的話,只覺得心裡彆扭。
怎麼聽著她就跟個童養媳似的?
一路經過幾個墳包,還有一個小小的土地神廟,就見眼前是一大片開闊的漠漠水田,有許多農人頭上戴著竹篾做的斗笠彎著腰在田裡面插秧。
孫杏花帶著薛嘉月走到了他們家的水田旁邊,將手裡裝著高粱米稀飯的瓦罐放下,扯著嗓子喊:「當家的,過來吃中飯。」
薛嘉月也將手裡提著的竹籃子放到了田頭,然後抬頭看著水田裡面的兩個人。
她雖然穿越過來有兩天了,但都是在發高燒,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除了昨兒早上孫杏花進她屋子裡面罵了她兩句,其他時候她可是從來沒有見過家裡的其他兩個成員。現在倒是要好好的看一看了。
就見田裡的一個人聽到孫杏花的叫聲后就將手裡綠色的秧苗拋到腳下,然後赤腳蹚著泥水往田頭這邊走。
一身粗布衣服,身材又矮又壯。他頭上也沒有戴斗笠遮陽,可以看到他皮膚黝黑,一張酒糟臉,一隻塌鼻子。頭髮也不知道是多少天沒有洗過了,看著就很邋遢的一個人。
這就是薛永福了。
至於另外一個,薛嘉月轉頭看過去。正好看到他也直起腰看向田頭這裡,薛嘉月的目光倒是與他對了個正著。
薛嘉月當時心裡就震撼了一下。腦子裡面只有一句話,薛永福這樣的一個糙人,是怎麼生出這樣一個俊秀的兒子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