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縱使洒脫如路爵,聽完以後也忍不住有些黯然神傷。
以前路爵就最不愛看那些電視劇,虐心又狗血,沒想到生活竟然會比電視劇還狗血還虐心。
說完之後,江恆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背對著路爵說:「別扶我。」
行,不扶。
還沒兩步呢,他那邊就栽了。
路爵走上前一把將他攙住。
江恆:「別扶我。」
「行行行,不扶。」路爵一邊攬著他肩膀一邊往廁所拽。
老羅看見問了句:「這是怎麼了?」
「這孫子喝大了。」路爵嘴一努,朝廁所的方向指了指,「拉他去吐會兒。」
「怎麼的?」
「為情所困。」
「嘖嘖。」老羅喝了口酒,「還是我手插口袋誰都不愛,這樣過得比較滋潤。」
路爵扭頭看了他一眼:「還手插口袋誰都不愛呢,非主流。」
老羅嘿地一笑:「我要把你的名字寫在煙上,吸進肺里。」
「滾。」路爵這次連頭都沒回。
江恆在廁所里吐了個昏天黑地,嘔吐物夾雜著酒氣,迎面撲來一股酸臭。
味道實在不是很好聞,路爵用手遮了遮鼻子,看著江恆的背影。
他這酒量本來就不怎麼地,再加上酒醉愁人懷,江恆今天真正是喝大了。
廁所就只有一個坑位,有人在門口探了下頭,路爵很友好的提醒他:「有人。」
看著江恆吐完,扶著牆在那兒喘氣,路爵從兜里掏出根煙,也不點著,就拿在手裡捏著煙頭,玩了一會兒才開口:「江恆,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你以前從來沒跟我說過,你還當過兵。」
江恆幹活非常利索,是整理內務的一把好手,被子每天都會疊成整齊的豆腐塊,稜角分明。
正常人壓根不會有這種強迫症,除了當過兵的。
之前路爵沒細想,覺得江恆就是單純的愛乾淨,現在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感覺他的過去跟自己肯定是相通的。
「我當了,五年兵,退伍以後,就在警局,當了醫助。」江恆含混不清的說,「後來,認識了你。」
路爵用大拇指搓了搓手裡的煙,繼續問:「然後呢?」
「哇」江恆低頭又是一通吐。
「然後呢?」路爵只聽了個開頭,很想繼續問下去,但是江恆吐得很認真,壓根沒有再搭理他的意思。
「喂,裡面的哥們兒,拉稀呢這是?我這都憋半天了,怎麼還不出來?」外面有人吆喝,「再不出來尿門口了?」
「你尿吧,尿完我把你蛋給擰下來。」路爵嘴上這麼說著,但還是一把講江恆給從洗手台拉了起來。
老羅本來打算待到三點再走的,但是看見江恆這樣,不得不提前走了。
走之前還往路爵兜里塞了個紅包,路爵掂了掂,起碼五千朝上。
送那一群人上車的時候,路爵不動聲色的又給他塞了回去,站在路邊看著車窗徐徐上升,路爵沖他敬了個不怎麼標準的軍禮。
「路上慢點。」
「好嘞,老鐵。」
回到酒吧里,路爵這才想起來剛剛一直沒顧小天,找了一大圈子才看見他已經歪在沙發里睡著了,深邃的五官在燈光下變得柔和起來,小獠牙冒出頭來,睡得很香。
路爵靠近他時,聞見一股酒味兒,就隱隱的覺得,得出事兒,再一低頭,看見桌上的劍南春只剩了半瓶。
這崽子一口氣喝了半瓶劍南春,怪不得都已經躺著起不來了。
路爵安排好店裡的事兒,就把他給從沙發上弄了下來,背在了背上。
路天醒了一次,臉迷迷糊糊往路爵的脖子里拱,柔軟的皮膚貼在路爵後頸窩裡蹭來蹭去。
路爵不由得側過臉看了他一眼,路天漆黑睫毛微微顫動,上頭掛著睡著時的淚珠,在燈光下亮亮的,美好得就像是清晨沾著露珠的花朵。
或許,這就是天使吧。
路爵嘴角沒忍住一動,沉聲笑了笑,把他垂下來的兩隻胳膊,往脖子上繞了一圈。
抱結實了,小崽子。
*
酒吧開業這幾天,路爵簡單算了下賬,出去的比進來的多,賠了不少錢。
再這麼賠下去估計他就得去喝西北風了。
原本高級酒他都是從歐洲拿貨,存在朋友那裡,等到有人點,再讓人給送來,免得萬一出了事被砸了,虧得媽都不認識。
歐洲進口的太貴,所以他打算直接從國內拿貨。
S市有個挺大的煙酒交易市場,基本上所有靠譜的供應商都在那裡,路爵開車去了一趟。
半路上車胎爆了,路爵下車換了個備用胎,感覺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果不其然,到了地兒,他看到一個不願意見的人。
趕巧煙酒市場在做活動,請了知名歌手方青崖傾情獻唱。
路爵離老遠就聽見他的聲音了,極具辨識度的聲音,煙嗓醇厚,沉著嗓子在唱英文慢搖。
這歌詞,雖然路爵聽不懂,但是聽他唱出來的旋律覺得特別舒服。
像是整個人置身於三月末的陽光里,躺在吹著微風草地上,聞見樹木抽枝的氣息,類似於青澀的泥土味,一隻貓突然跑過來,用脖子使勁兒的蹭你的脖子。
你會覺得有點癢,但卻很舒服,不想推開。
不得不承認方青崖的歌聲很有魅力,讓人聽了有一種,想站在馬路牙子邊上,拽住個人就告訴他,「喂,我有點想跟你談談戀愛」的衝動。
但是由於倆人以前那檔子事兒,路爵想繞過這個活動場地走過去,但是發現除非側著身子擠過去之外,沒有別的路可以繞。
他路過檯子的時候,正巧方青崖下場了。
倆人四目相對,一時間都沒說話。
率先打破沉默是方青崖,開口叫了聲:「爵哥。」
路爵聽了扭頭就往回走。
方青崖抱著吉他愣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望了半天。
*
連珩發消息跟路爵說,路天考體育特長生的事兒已經辦的基本差不多了,再過幾天就能正式考試入學,跟九月份的升學一起進行。
到時候路天就能上學了。
路爵沒少教路天怎麼跟人相處,買個菜都得交代半天,先給錢后拿東西,不能咬人。
正好樓下有個王阿姨還挺熱情的,每天都起早去買菜。
路爵就讓王阿姨每次買菜都捎上路天,讓路天跟著她學習。
人跟著王阿姨買了一個星期的菜,終於到了路爵檢驗他學習成果的時候。
到菜市場,路天挺有模有樣的提著環保袋,走在前面挑挑撿撿,熟練的樣子很像是經常來這兒逛的老太太。
路爵不覺欣慰,我就說吧,我們小天學習能力很強。
路天挑完菜裝進袋子里遞給了攤主稱斤,等攤主稱完,比了個「六」說:「六塊錢。」
路天面無表情:「五塊。」
「小夥子,我這菜壓根就沒賺你錢,一分錢都不能少。」
路天:「五塊。」
「好吧好吧,你說五塊就五塊吧。」攤主故作無奈的伸出了手。
路天掏出兜里的五塊錢遞給他,順了兩棵蔥說:「再傍我頭蒜。」
攤主扔了頭給他:「行,以後記得常來。」
路爵震驚大發了,這才幾天時間,路天就變得這麼市民了,砍價都不帶眨眼的。
於是就默默的跟在他身後,一起到了肉鋪攤子跟前。
路天又跟剛剛一樣,撿了塊肉遞給攤主,完事兒面無表情的說:「五塊。」
攤主像是沒聽懂似的看著他的臉,笑了笑問:「你開玩笑呢。」
路天繼續重複:「五塊。」
攤主扔下牛肉,往右指了指說:「滾。」
路天執著的說:「傍我頭蒜唄。」
趁攤主還沒有把手裡的秤砣往路天的臉上砸,路爵立馬快步將他拉走了。
真是王阿姨的好徒弟,原來砍價就只會說個「五塊」。
好歹他現在不會動不動就紅著眼睛撲上去咬人了,來自於別人的善意還有惡意能夠分的很清楚。
但是他對於一些事情卻有著迷一樣的執著。
比如聽店員說,他不在的時候,路天就一個人坐在前台那把椅子上,巴巴的看著路爵以前經常站的地方,好幾個小時都一動不動,跟石化似的。
有時候路爵會到外地辦事兒,跟他約定好說什麼時候回來見面。當路爵回來的時候,路天人就還站在原地,不吃不喝不睡覺的等他整整一天一夜。
路爵問他,他也不說話,只是低著頭把腦袋遞過去,兩隻小耳朵輕輕翼動,示意路爵摸一摸他柔亮的黑髮。
可以說是很萌了。
路爵擦杯子的時候,他還能夠搭把手遞杯子,幹活比誰都細緻,而且還低著頭不說話。
方青崖來酒吧的那天路爵跟路天就在擦杯子,談笑間突然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
「老闆,來杯尼羅河日出。」
路爵輕輕抬了下眉毛,不用抬頭就知道是他:「不好意思,沒有。」
「那莫吉托呢。」方青崖在吧台前坐下,好整以暇的敲了敲吧台全楓木的桌面。
路爵冷冰冰的回答:「沒有。」
明知道他不待見自己,方青崖卻跟渾然不覺似的,撐著下巴說:「那就來杯冰水吧。」
正好路過的店員小伍,在他說沒有之前,把冰水給端了過來:「您要的冰水,請慢用。」
戴著口罩的方青崖並未被人認出,輕輕點了點頭道:「謝謝。」
路爵皺起了眉頭:「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得擦一下吧台。請您移步。」
方青崖沒有動,就只是抬眼掃了他一下,眼睛里映出璀璨的燈光:「路爵,我說我後悔了你信么。」
路爵瞥了他一眼:「你后不後悔,關我屁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