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子肖其父
「啟稟陛下,前邊又送來了戰書。」
帳中姿態閑散舒適的司徒雷看了來人一眼,目光又落在手中的話本兒上,頭也不抬道:「念。」
一旁侍立的士兵上前接過戰書展開后朗聲念完,不知話本兒中講了什麼好笑的事,便聽司徒雷郎笑起來。
「老生常談。」
也不知是說話本兒里的內容還是戰書,司徒雷淡淡評價了一句后,他手上輕輕翻動,顯然是又翻看了一頁。
帳中書案上上書「戰書」二字的信箋足足落了半尺高,平均每五日便會收到一封,然而這些戰書都被堆積在了一起,且半點沒有得到回應。
帳中安靜之極,只偶爾聽聞書頁翻動的聲響,司徒雷像是忘了來人。
直到書冊翻看了大半他才問道:「還有什麼話?」
始終跪在地上的傳信士兵聽到這話險些哭出聲來,已經是冷汗連連的士兵把那句在心裡演練了無數遍的話脫口而出。
「去年的糧草之仇你忘了嗎?」
說罷,士兵便匍匐在地,顫聲道:「稟、稟陛,陛下,沒有了,那邊傳信之後只讓捎帶這句話。」
司徒雷目光一凝,手中的書冊已經合上又摔在了書案上,恰好擊中那一摞戰書上。
信箋被打落在地,信函上用硃筆書寫的「戰書」二字像沁了血一般鮮紅刺目。
盯著那些戰書須臾,司徒雷斂怒反笑:「糧草之仇已經報了。」
「孤的戰旗足夠鮮紅。」
邊疆各處總共射殺大耀百姓三千二百七十八人,其中戰士一百二十三人,掠奪錢糧共計五千兩,數目雖小,卻激勵了將士們的戰血。
他們的每一面戰旗上都浸染著大耀百姓的鮮血。
不過二十萬石糧草,雖是他數年累積所得,卻怎麼比得上大耀百姓的鮮血更為炙熱呢?
糧草之仇,他一直在報,只是他們不自知罷了!
「回戰書,就說無論輸贏與否,孤都要一名大耀宗室貴女為妾。」
隨著他的話落,士兵已經書寫好戰書。
只最後司徒雷在信的中央按上了他的私印。
傳信的士兵恭敬的接過信箋,轉身又離開了軍營。
被摔落在地的話本兒重新被人拾起遞到司徒雷的手中。
帳中又歸於平靜,隱隱可聞帳外士兵的喊啥聲,也可聞帳外的風嘯雪落聲。
收到回信的大耀將軍營帳中,氣氛卻稍稍有些凝滯,甚至是帶上了幾分氣急敗壞。
「欺人太甚!此賊子欺人太甚!」
周良怒不可遏,「我大耀宗室貴女如何要與他為妾?他這般行徑,豈不是侮辱我大耀榮威!」
聽得耳邊周良一聲聲的怒喝,閔柏衍把目光從那枚私印上移開,口中溫聲勸慰道:「周將軍消消氣吧!此舉雖有辱我大耀國威之嫌,但從古至今,兩國聯姻和親又何嘗不是平息戰事的上上策?」
「更何況,事在人為,本王不信司徒雷娶了大耀的宗室女只為泄私憤。」
「只是如今父皇膝下適齡公主並無,可見司徒雷對我大耀皇室的情況掌握十分清楚,信箋中點名了只要宗室貴女即可……」
這般說著,他腦中倒是閃現出一道身影來。
皇姑母膝下的嵐湘郡主聞語蘭倒是十分合適,只是他這個表妹的脾氣秉性……便是一言難盡了。
若是他提議於此,只怕驕縱慣了的姑母會到宮中大鬧,他並非怕惹得父皇不悅,只恐擾了皇祖母的清凈。
這個念頭在閔柏衍腦中一閃而過,反倒是一旁靜坐的段恆毅此時輕笑出聲。
「清臨記得殿下的表妹聞語蘭尚未婚配,與司徒雷倒也算般配。」
「嘖嘖,一個母老虎,一個孤狼,湊到一起倒是不知誰能制住誰。」
由著他的話,閔柏衍已經想到了聞語蘭到了司徒雷的後宮中鬧得雞飛狗跳的場景,不由也笑出聲來,只是臉上帶了些許無奈。
若真是聞語蘭和親雲帆國,便是不知福禍,更是生死難料。
他雖自幼便不甚喜歡這位表妹,卻也沒有厭惡到讓她去死的地步。
只是思來想去,也只有她最為適合。
「罷了,這等煩惱事就讓父皇去定奪吧。能等到司徒雷的應戰,我們便也不算做無用功。」
邊疆的消息幾乎每隔十天左右便會傳回一次,軒帝已經養成了一種習慣。
近乎十日一道,晨起的軒帝便會問一聲。
「巧了陛下,您這時候問起,老奴還能給您一個答覆,若是再早些,老奴也只能搖頭了。」
笑呵呵的高博遞上一早開宮門便傳過來的摺子。
面上老態畢現的軒帝哼笑一聲,「朕與老三父子心意相通,你邀的是哪裡的功呢!」
「呵呵,老奴哪裡是邀功呢,不過是想逗陛下您開心罷了。」
高博斂了笑,苦嘆一聲,「老奴盼著戰事平息,陛下您也能睡個安穩覺不是,不然您日日擔心殿下的安危,老奴瞧在眼裡,心急又幫不上忙……」
「就你看得真,朕看你倒是沒有老眼昏花,反而越發清明。」軒帝笑呵呵應話,手上緩緩展開摺子。
高博一見軒帝看摺子,便不再搭話,只在一旁默默地備下軒帝一會兒要洗漱的一應物品。
須臾后,閱完摺子的軒帝面上看不出喜怒,嘴上倒是嘆了一聲,「老三這膽子倒是像足了朕年輕時……」
隨著一聲嘆息,話語終止。
「子肖父,乃是常倫,陛下您該高興才是。」高博遞過浸德溫潤的錦帕給軒帝擦手。
「去給傳口諭,朕准了。」
高博沒有應聲,便聽寢殿內響動一聲,再觀軒帝神色已是如常。
見此狀,高博沉默了須臾,便顫聲道:「陛下您把翼龍衛……」
軒帝抬手打斷高博的話,「無妨,朕今日便會擬旨立老三為太子,翼龍衛的事情朕也不會瞞著他,日後……日後能否成為他的助力便全然看他自己了。」
高博微微偏頭輕輕舒了一口長氣。
事已至此,便該是塵埃落定了。
再抬眼時,高博的臉上又現出那常年掛著的和氣笑容,「陛下英明,您為國操勞多年,是該卸下身上的擔子了。」
起身凈面的軒帝卻是不語。
宮外的六殿下卻是滿面陰沉怒色,已經足足月余他沒有收到司徒雷的來信,所有知曉,便是不斷派出的探子傳回,對於司徒雷這種用完就丟的行徑,讓他極為惱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