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回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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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盛傳的原由有很多種,情殺、仇殺、謀財害命,不一而足,唯有一點是相同的。
那就是這位江湖中最有錢的閻老闆真的已經死了。
江湖上的消息傳的很快,宮九接收消息的速度卻更快。
他不僅早早收到了閻鐵珊的死訊,還在午飯後得到了另一個人的死訊。
他的死訊還尚未在江湖中傳開,這位九公子卻已經得到了最為確切的消息。
誰的?
獨孤一鶴!
峨嵋派的掌門獨孤一鶴,死在了西門吹雪的劍下,而在他與西門吹雪決一死戰之前,獨孤一鶴曾在閻鐵珊的靈堂上與霍天青交過手。
「獨孤一鶴的死,這位霍總管可謂功不可沒。可世人卻只會記得殺了他的西門吹雪,而不記得霍天青,顧大夫,你說冤不冤枉?」
宮九倚在車壁上,以一種茶后閑談的口吻將這件事講出來,晴朗抱著腿聽著,像是個聽故事的孩子一樣專註,對宮九口中打打殺殺的江湖充滿了敬畏和嚮往。
宮九的消息確實很快,幾乎獨孤一鶴前腳剛死,他後腳就得知了他的死訊,還迅速查到了西門吹雪等人前往的酒鋪。
現在,他們正在趕往酒鋪的路上。
顧閑忽然伸手撩開馬車上的車簾,看向了前方,他低低道:「你看。」
遠處,忽有兩道人影一前一後的向他們飛了過來。
人影只有兩道人影,細看之下卻發現那是三個人。
晴朗小聲驚呼:「是誰?」
顧閑蹙著眉,低聲道:「一個是陸小鳳,一個是西門吹雪……他懷中似乎抱著一個人。」
宮九果斷笑道:「走,下車看一看。」
隨著他這句話,車夫極有眼色的停下了行駛中的馬車,顧閑和宮九相繼走下去,晴朗剛要跟著蹦下來,顧閑的一根手指卻正正抵住了她的額頭。
顧閑沉聲道:「你在馬車上等著。」
晴朗撇了撇嘴,依然聽話的縮回了馬車裡。
正在他們下車的時候,陸小鳳披著一身紅色的披風,急匆匆地從他們的頭頂掠過,他看起來匆忙極了,匆忙到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看一眼這輛看似低調的馬車,稍微落後了一點的是西門吹雪,他懷裡抱著一個緊閉雙眼的女子,渾身的寒意幾乎滴水成冰。
他忽然察覺到了什麼,迅速的瞥了一眼剛剛走下馬車的二人,西門吹雪與顧閑四目相對,西門吹雪似是一愣,隨即簡短而有力的對顧閑點了點頭,然後腳步不停的越過了他們。
他看起來有些反常,這樣失常的表現或許與他懷中的女子有關……
顧閑的眉頭皺的更深。
宮九意味深長的瞧他一眼,道:「酒鋪那邊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
顧閑道:「走吧,我們去看一看。」
宮九點了點頭,與顧閑一起大步走向酒鋪的方向,可兩個人走了沒兩步,後面就有人折路而返。一身火紅披風的陸小鳳落在他們身後,急匆匆道:「果然是你們!你們有沒有看見從酒鋪那邊逃出去的可疑人物?」
顧閑與宮九對視了一眼。
顧閑道:「若是我們來的這個方向,我可以確定我們沒有遇上過任何人。」
陸小鳳皺眉:「你確定?」
宮九道:「絕不會錯。」
陸小鳳道:「可發出毒針的人只能往這個方向跑,因為毒針正是從這個方向射進來的。」
陸小鳳自己向著這邊追了過來,連西門吹雪也往這邊追了過來,這一點就足以說明問題了。他們或許會出錯,卻絕不會兩個人一起出錯!
宮九問:「你和西門吹雪都在追人?」
「是。」
「這世上有幾個高手可以從你和西門吹雪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陸小鳳頓住了。
他在思考宮九說的話。
宮九傲然一笑,「更重要的是,這世上絕沒有人可以逃出我的五感,哪怕真的有人從這個方向射出了暗器,他也絕沒有往我們馬車駛來的方向逃跑。」
陸小鳳恍然大悟道:「他沒有逃,他一定還在酒鋪!」
…………
……
花滿樓本不是個桃花運旺盛的人。
至少比起他的朋友陸小鳳,他這點桃花簡直算不得什麼,而他那位桃花旺盛的朋友陸小鳳就曾告訴他:桃花來了,說明麻煩也跟著來了。
陸小鳳是對的。
江湖上的女人不多,美人更不多,而當這些寥寥無幾的美人相繼撞入你懷裡時,麻煩也必將接踵而來。
花滿樓不怕麻煩,也不怕死,可他卻怕別人死!
花滿樓的懷裡抱著垂死的石秀雲,他的臉色已經一片蒼白,向來沉穩的手也在微微發著顫,他一隻手探入懷裡,顫抖而迅速的拿出了一個白玉瓶。
裡面共有三粒藥丸,花滿樓沒有多少猶豫的時間,因為他能感覺到石秀雲的生命正在迅速的流失,所以他將其中的兩顆都喂進了石秀雲嘴裡。
入口即化。
這是顧閑曾經贈予他的解毒丹,顧閑只說這東西解毒,卻沒說過解什麼毒,只因他們都未想過——在送出這瓶解毒丹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后,花滿樓的懷裡會抱著一個即將中毒身亡的女人。
所以花滿樓只能祈禱,祈禱顧閑的葯可以有用,起碼要能拖住時間,等到陸小鳳他們取回解藥……
石秀雲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她的聲音虛弱的幾乎聽不見,可花滿樓還是可以聽到,因為他本就是個聽覺敏銳的人。
石秀雲道:「我很高興……至少你還肯陪著我……」
花滿樓道:「我會陪著你,我就在這裡。」
石秀雲的眼睛里似乎已經有了淚水,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可她還是努力地睜大眼睛,想要看清花滿樓的臉。
她呢喃道:「真好,我……我好想一直這樣看著你,好希望你也能看看我的臉……」
石秀雲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難受,花滿樓的心也不由得揪了起來,在到達某一個點時,石秀雲的呼吸聲驟然停止,就在那一刻,花滿樓覺得他的心也停止了跳動。
石秀雲死了。
花滿樓失魂落魄的抱著石秀雲,忽然開始憎恨起自己來。他恨自己是瞎子,石秀雲死了,他的眼前卻還是一片黑暗,他甚至看不見石秀雲的最後一面……
「咯」的一聲,他身後的窗子忽然開了。
花滿樓當即就要躍起,一個輕柔的聲音卻阻止了他。
「花滿樓,是我。」
花滿樓失聲道:「上官飛燕?」
「是我。」
的確是上官飛燕,因為酒鋪里不知何時已經瀰漫著獨屬於上官飛燕的芳香。
上官飛燕走過來,慢慢地蹲在花滿樓身前,她伸出柔嫩的指尖,幫花滿樓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花滿樓這才意識到,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流下了淚水。
上官飛燕道:「你很難過。」
花滿樓點了點頭。
「她死了。」他看上去十分痛苦,卻還是強打起精神,對上官飛燕道:「我很擔心你也已經死了,但你還活著,這很好。」
上官飛燕道:「我就算死,也要像她一樣死在你懷裡。」
花滿樓動容道:「飛燕,你……」
上官飛燕輕輕捂住他的嘴。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可是就當我求求你,你什麼也不要問,也什麼都不要做,最好以後都不要再來找我,你只要記得我過的很好就足夠了。」
花滿樓的臉上閃過不忍和悲痛,他欲言又止,神情卻慢慢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上官飛燕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有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陸小鳳冷冷道:「你看起來的確過的很好。」
上官飛燕驚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花滿樓遲疑道:「陸小鳳,顧閑……是你們嗎?」
站在陸小鳳身後的顧閑出聲道:「是我。」
花滿樓便「看」向了第三個來人。除了陸小鳳和顧閑,這個酒鋪里還多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人。
那個人冷冷道:「我叫宮九。」
陸小鳳忍不住狐疑的多看了宮九兩眼。因為幾天前他在百花樓里遇見宮九時,這人還分明不是這樣的氣質,他穿著一身白衣服,手持一柄摺扇,猶如一個翩翩貴公子,滿身的風雅貴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又傲慢又冷酷,連那身白衣都顯得冰冰冷冷。
花滿樓點了點頭,並不介意宮九的態度,顧閑卻忽然越過陸小鳳,蹲下身準確的握住了石秀雲的手腕。
「……她中了毒。」
花滿樓又點了點頭。
顧閑道:「你鬆開她,讓她躺平,好讓我給她施針。」
花滿樓愣住了。
他張了張嘴,有些遲疑道:「她已經死了。」
顧閑也是一怔,「你是不是給她吃了我的解毒丹?」
「是。」
顧閑皺起了眉毛,他頭一次對花滿樓表現出生氣的樣子:「那你為什麼還會覺得她死了?」
花滿樓先是愕然,隨後便是狂喜。
「她沒死?」
「沒有。」
花滿樓二話不說,立刻將石秀雲放了下來,讓她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躺平。人命關天,顧閑乾脆利落的解開了石秀雲的衣帶,指間已經多出了數枚金針。
陸小鳳乾咳一聲,立刻移開了視線,不讓自己的眼睛繼續盯著女孩子家的胸脯看,他雖然是個浪子,卻還沒有墮落到會趁人之危的地步。
他一手抓著上官飛燕,把她按到了一旁的酒桌邊,宮九亦是自覺的迴避,坐到凳子上,默契的讓出那邊的地方,好讓顧閑放開手腳為石秀雲醫治。
上官飛燕的俏臉已經慘白一片,她看著陸小鳳,陸小鳳也看著她。
一片詭異的沉默后,陸小鳳忽然笑了一下。
「我看起來是不是很像一個傻子?」
花滿樓的臉色已經沒有剛開始那樣難看了,他甚至還覺得欣喜,因為石秀雲沒有死,顧閑趕來的時機實在是恰到好處,他雖然從未領教過顧閑的醫術,卻也莫名的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