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論禪
8。論禪
在家裡休息了一日,閑來無聊,不知他從何處弄來了一本《房中術繪圖本》研究起來。遣開丫頭,他拉我一起看。我是不屑於看那些很粗俗的畫工,乏味道:「有什麼好看的,我累了。」上床睡覺。
他扳過我的肩膀嘻笑道:「先別睡,這個好看著呢。」
「我沒興趣。」
「咱倆試試這個吧?」他饒有興緻把書湊到我面上。
「臟呢!」我一揮手把書打掉。
「不會臟。」他不罷休地又把書撿回來。我忍不住一下子坐起來,搶過那**跑到窗口丟到外頭的水池子里去了。
他急切道:「你這是幹什麼!何苦毀了那書?」
我瞪他道:「你再沒有正經事可做?要麼去練你的功夫,要麼去陪你娘聊聊天,省得她老人家發悶了找人麻煩!」
他不快道:「我什麼都不想干!」轉回身躺到床上去了。
我嘆氣道:「早知道你這樣沒精神,還不如上朝去呢。」
「正是呢,上朝也比對著你這樣不解風情的女人強。」他冷嘲道。
我失笑:「好好好,我不解風情。這樣吧,妓院里的那些女人個個風情萬種,你儘管去找吧。」
「我當然會去的!」他口上也毫不退讓。
我走過去坐到他身邊哄他道:「別生氣了,中玉,咱們出去好不好?你教我騎馬好不好?」
他裝作一本正經道:「女人騎什麼馬,坐轎就好。」
「我喜歡騎嘛……」我撒嬌道:「你就教我嘛,我會報答你的……」
「怎麼報答?」他不禁揚眉。我知道他想歪了,馬上道:「給你做好吃的!」
「不要。」
「給你綉一條手帕?」
「不好。」
「那,給你按摩?」
「好,我現在就要!」他一把拽倒我。
我驚呼道:「你幹什麼?我說的是給你按摩!」
他戲謔道:「脫光了衣服按摩不是更舒服?」
哎,我又失言了。
好容易說服他教我騎馬。二人依舊便裝,來到風清雲淡的京城郊外。
他先在開闊的原野上盡興馳騁了一段,方才漸漸慢下來,滿面春風道:「啊……這感覺真爽!騎在馬背上就像是騎在女人身上。」
「噁心!」我差點沒被他的話熏得暈過去。懊惱地瞪他道:「你嘴巴里就沒有乾淨的話了?怎麼什麼話都扯上那種事,你還會不會說人話啊?簡直俗不可耐!」
他不以為恥地笑道:「我本來就是個俗人。老祖宗里有個大聖人,他說過一句話:『色,食之性也。』男人好色,這是本能,沒什麼好避諱的。」
「休要搬出『聖人』做幌子。自己沒品味就罷了,還找借口!」我更加不恥他的歪理,語帶雙關道:「趕快下來,別玷污了你這匹公馬。」
他在馬背上大笑!揶揄道:「你說,哪個男人不好色?照我看,不好色的男人肯定不正常。你看,皇上還有三宮六院呢,哪個嬪妃不想盡辦法巴望皇上寵幸?如果皇上不好色,那些女人們還不幹呢!」他從馬背上跳下來,繼續給我洗腦道:「她們不也是金枝玉葉的公候之女?不也端著識書達禮的尊貴身份入宮?幾年裡學的那些技能是為了什麼?還不是討皇上歡心。我這樣已經算是很好了,才娶了你一個,也只疼你一個呢。」
我聽著不順耳道:「可沒人攔著你娶妾!」
他撲哧又笑了,捏著我的臉頰道:「吃醋了?你吃醋的模樣也可愛!」一口咬上我撅起的嘴唇,疼死了!
「我又不是你的寵物,幹嘛動不動就咬人!」我一把推開他。
他落落大方道:「你呀,還真就是我的寵物呢。」
「你到底要不要教我騎馬?」我有些失去耐心了。
他反而不以為然道:「不學也沒有關係,你也不是經常有機會騎馬。」
我忿然,「那我們出來幹嘛?」
「看風景啊,風景這麼好,不看了多可惜……走吧,前面是陽明山,咱們去普照寺逛逛。」
「普照寺?」我想起那裡曾經是鄭中玉初見董碧君的地方。難道他是有心來這裡?於是問道:「我記得你以前就是在普照寺看中我的是嗎?」
「嗯。」他攥緊了我的手,「你相信緣分嗎?那個高人曾經說過,我三十歲之前不能婚娶。結果在我三十歲的時候,卻在普照寺遇見了你,而且還娶你做了老婆,這就是冥冥中註定的吧。」
「也許吧。」冥冥中,林紫煙與他有了這段姻緣。
陽明山不是那種高聳的山巒,而是比較「矮胖」的,滿山的翠綠與紅黃輝映,色彩斑斕的,反而感受不到寺廟所處環境的幽靜和肅穆。山腳下就是普照寺,看上去挺大的,香火也很旺盛。半山腰上還有朱紅的亭子。
進入普照寺,鄭中玉只是雙手合十拜了拜,並沒有像其他善男信女一樣上香磕頭。然後他熟門熟路地帶我去找寺里的一位認識的禪師討茶喝。他一天沒有足夠的茶喝是很難受的。真奇怪,茶的涼性居然沒有消淡他的**?
禪師法名「達遠」,六十多了,灰白的鬍鬚垂在胸前,雙目慈和,給人睿智的感覺。
我發現自從一踏進禪師的經堂,中玉的言行就正經起來,不但放開了原本一直牽著的我的手,而且還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髮鬢,面容很是肅穆,連眼神都十分虔誠。我有些好笑他的改變,看來,在得道的禪師面前他是不敢隨便的。小和尚奉上了香茗。我們輕輕品著,一邊看達遠禪師抄完最後的兩行經文。達遠禪師收拾好桌面,才站起來和我們見禮。中玉沒有向禪師隱瞞我的身份。
達遠禪師道:「王爺攜王妃今日來,是為祈福?還是還願?」
中玉道:「都有。也是為來聆聽大師教誨的。」
達遠禪師謙遜一笑,道:「王爺抬愛,小僧不才,還請王爺多多指教才是。」
中玉微笑道:「大師客氣了。我們乃是世俗中的濁物,身上有許多精神枷鎖套著,哪比得大師清山綠水中修行,參悟人生無常,生死輪迴。可惜我放棄不下家世、背景,又吃不了苦,所以只好在紅塵中紙醉金迷罷了。」
達遠禪師中肯道:「王爺能有這樣的自悟自覺,也是有參佛的慧根的。參悟佛法的精妙,也不在於是出家為僧還是市井為民。佛法講求的是『人人平等』,『可遇可求』。但凡施主自己的心裡清凈了,並且以佛的『博愛之心』普度眾生,惠及他人,便是功德無量了。」
中玉連連點頭。
聽他與大師講禪,句句精到,字字珠璣,我不由得油然而升仰慕。真奇怪這麼一個人竟有許多我不知曉的側面。
登山時,我問他緣何知道那許多佛學經典?他得意道:「我不但通曉佛學,還研究道學呢。」
「這是不同的門派呀……」
「雖然門派不同,但其中的許多奧妙卻是相通的。我們應當『以出世的精神過入世的生活』,這樣才不至於作繭自縛,滋生煩惱。」
「你的話很有道理,可佛家講究的是『禁慾』,你卻為何縱慾而行呢?」
「佛家禁慾,但道家卻不禁慾。我以為哪一家的言論對身心最有益,便遵從哪一家道理。**,人之天性。天性不可泯滅,順其自然才是最好的。這也是兩家的共通之處。」
「我說不過你,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半山上有座石亭,亭邊一株大榕樹。榕樹估計有百年樹齡了,樹冠如傘。樹下搭著茶棚,上山下山的香客都從這裡經過。最妙的是樹下還有一塊平坦的大石頭,石頭上不知被什麼有心人刻了圍棋盤,還有兩個石臼,裡面裝著許多打磨過的黑白兩色棋子。
我掏出光滑的棋子把玩,便問邊上那賣茶水的老漢道:「老伯,這棋盤和棋子都是誰布下的?」
「一個書生。」老漢回答。
「他花工夫弄這個幹什麼用?」我奇怪道。
「老漢我也不知。反正經過這裡的人看到這個都挺新鮮的,有的還樂意坐下來下兩盤,使得老漢我也多賣了幾碗茶水、幾包瓜子和糕點,全托它的福呢。」老漢很是自得。
「棋子不會被小孩子拿去玩嗎?」
「怎麼不會?起初這棋子是常丟的。倒是那書生有空了來,又補上了。後來老漢我看不過,也要仗著它多點兒人氣呢,就一邊做生意一邊幫著照看,收攤子時也連帶著將棋子收了,天明過來時再添上。」
「在這兒下棋要錢嗎?」中玉問。
「不要錢,誰都可以使。」老漢答。
我向中玉道:「你有沒有興趣下一盤?」。
「你要跟我下么?」他一副不把我放在眼裡勝券在握的神情。
「當然。」我毫不膽怯。
「只怕你下不過我。」他笑著坐下來,執了黑子先落。
我撇撇嘴,才信不過自己不如他。平時倆人對弈也都是旗鼓相當,雖然他自信滿滿,只要我小心應對,還是有把握翻盤的。
不知不覺,圍觀的人多了起來,只是沒人看出來我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家,都道我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後生呢。難怪有個老夫人的話引起了我的注意:「好個英俊的後生,難得一見。」
「夫人,您說哪個呢?」攙扶的丫頭問。
「當然是那個穿藍衣裳的。」
「他看起來俊俏的像個姑娘家。」丫頭毫不掩飾道。
我立刻抬頭循聲望去,一個富態的老婦人正笑眯眯地打量我呢。我臉上一紅,不好意思地又收回目光於棋盤上。
中玉放下棋子道:「今天就這樣吧,咱們也該回去了。」
我這才注意到天色漸漸昏暗,棋盤的紋路也有些模糊了。見我們不下了,圍觀的人也陸續散去。
「老伯,來碗茶水。」中玉站起身叫道。
「好嘞!」賣茶水的老伯立刻倒了碗熱茶端過來。中玉接過飲了一口,又遞給我道:「你也喝一口潤潤喉吧。」於是我也喝了一口。
「公子貴姓啊?」耳邊傳來那老婦人的問話。
我詫異抬頭,不知她是問我呢還是問中玉?
中玉忙道:「他是我弟弟。不好意思,我們得趕緊回去了,否則家裡的兩個老婆要著急地出來找我們了。」
「你們都已經娶親了?」老婦人意外。
「當然,我們的年紀也不小了。我和弟弟還是同一天拜的花堂呢。」
中玉笑著拉了我下山,再不理會那老婦人要幹什麼了。
「你知道她問的是什麼意思嗎?」我不解地問中玉。
他沒好氣道:「你怎麼那麼沒見識,難道沒看出來她要為她家女兒選女婿么?」
我更加迷糊了,「我又不認識她女兒,選什麼女婿啊?」
「說你反應遲鈍還真是的。你看她的穿著打扮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太太,咱們剛才下棋時,她就一直瞄著你看,盯得我怪不舒服的。」
「這有什麼,女人看女人,你還吃醋?」
「你穿著我的衣服還是女人嘛?」
我失笑,道:「也對,我現在是英俊的公子哥兒了。那老太太也真是的,人老了還愛看年輕的後生,也不羞臊!」
「有什麼好臊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你打扮成男的比我還英俊呢。」
「少臭美!你還英俊呢?除了一張娃娃臉,額頭上多幾道皺紋,誰還稀罕你?」
「別人稀罕不稀罕我無所謂,反正我老婆稀罕就行了。」
「我才懶的理你!」
「你敢!」他的兩手直往我腋下咯吱。我最怕癢,連忙躲閃著求饒。他手下留情饒過我,口裡卻道:「現在饒過,不過晚上要陪我洗鴛鴦浴。」
「天哪,你這人怎麼那麼色呵!」我忍不住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