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內應
東張西望半天,看到余躍的手還在流血,一陣心疼,便側過身去,撕下一片衣袂,立刻為余躍包紮起來,余躍就那麼一動不動任她擺布。
看著他們的溫情和和諧,不知不覺地,司徒燕一雙明眸又自流出眼淚來,晶瑩剔透,簌簌而落。
便帶著淚流滿面,司徒燕跳下床來,掩面往門外走去。
「姑娘,等一下。」蘭馨猛地喊道。
司徒燕本能地停下腳步。
「姑娘,事已至此,要不然你就留下吧,我想,這樣或許對你公平一點。」蘭馨低著頭,擺弄著余躍的手,淡然地說道。
余躍側臉望向她,便見她清秀的臉,一臉的恬然,一臉的通情達理,不由得心中一熱:有妻如此,夫復何求?這是自己三世修來的福啊。
孰料此言一出,司徒燕更覺傷心,眼淚如泉水一般地湧出來,將袖一拂,悲哭著跑了出去。
余躍看著她的背影發了一陣呆,回頭便見蘭馨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便乾咳一聲,勉強地笑道:「洞房花燭夜,卻讓你在床底下過了一夜,真不好意思。」
蘭馨正細心地將他的手包紮完畢,儘管心靈手巧,但為了徹底的止血,也不得不包成了一個粽子的模樣。
蘭馨歪著頭看了一眼,輕蹙起眉頭,正準備拆下來重包,聽得余躍的話,立刻抬起頭來,鄙視地一笑:「你可是快活了一夜哦!」
即便余躍的麵皮已經厚到驚人的程度,也不由得漲紅了臉:「其,其實我昨晚喝得爛醉,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我一點都不記得了。」
「你不記得不代表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句不記得也不能推卸掉一切的。」蘭馨低下頭,伸手去拆解剛剛包紮好的布條,幽幽地說道。
真的是一個好人啊,無論什麼時候,她總是站在公理的一邊。
余躍立刻將手抽出來,臉上不覺浮現了一絲痛楚:「我沒有想要推卸責任,問題在於,我越是想要負責任,恐怕越是將她推向深淵裡。」
蘭馨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又伸手捉住余躍的手,凝視著他:「你怕她尋短見,故意使了一個激將法,以她還沒有報仇雪恨為由,讓她繼續活下去?」
余躍點點頭,繼而深深地看著她:「昨晚發生的事情,你真的不在意嗎?」
蘭馨淺笑一下:「我在意,我在意的是,為什麼你總能遇到這種事情呢?要是以後每天都遇到這種事情,你豈不是每天都要做新郎,那麼我的位置會排到哪裡去呢?」
即便余躍此刻心情極為沉重,也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繼而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呀,到底還是吃醋了。」
「我記得,你好像曾經說過,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蘭馨陪著他笑了笑,繼而又撇了一下小嘴,說道。
「是啊,我食言了。」余躍收斂了笑意,心情不知不覺地變得沉重,「你不會就此看不起我吧?」
「傻瓜,」蘭馨也輕輕颳了一下余躍的鼻子,笑道,「你從來就沒有食言過,為什麼要自己鄙視自己呢?」
余躍心中一動:這麼說來,她相信我是身不由己的?
靜靜地凝神著她黑玉一般的眼珠,晶瑩剔透,純潔無暇,一塵不染……余躍的心潮,不知不覺地泛濫起來。
視線不知不覺變得朦朧,他將手一圈,將她嬌弱的身軀攬進懷抱里,緊緊地相擁,恨不得,將她揉進胸膛里,用軀體保護她,用體溫溫暖她,用血液滋潤她……
這時候,屋外響起一陣激烈的金鐵交鳴之聲,還有士兵的呼喊叱喝聲。
蘭馨輕輕地推了一下余躍的身體:「這件事情,似乎還沒有結束呢,你還是出去看一看吧。」
看來,是司徒出去的時候遇到哨兵,遭遇攔截,結果就打起來了。
余躍真的再也不想面對她了,準確地說,不想面對那一刻的尷尬。
「讓她去死吧,也許她一死,對大家來說都是一種解脫。」余躍忽然將心一橫說道。
也許思想很偏激,但這一刻,他就是這麼想的。
蘭馨猛地推開他,略顯失望地說道:「什麼?你,你怎麼能這麼絕情?」
其實這句話一出口,余躍就後悔了,恨不得將它吞回去,但是很顯然,已經沒有辦法吞回去了。
「呃,我們一起出去吧。」余躍拉著蘭馨的手,說道。
「嘻嘻,好吧。」蘭馨笑著站了起來。
二人攜手走出房間,走過迴廊,穿過月牙門,便見校場上許多士兵,手持兵刃將司徒燕團團圍住。
司徒燕心懷仇恨和憤怒,從房間里衝出來,也忘了要隱跡遁形,就那麼大喇喇旁若無人地往前走。
走過校場便遭遇了林賽的部下,士兵們遠遠地大喊一聲,問她是什麼人,她報以一聲怒叱:「你管我是什麼人?」
很顯然這句話便引起一場兵戈,「有刺客,有刺客!」士兵們驚恐地高呼著,便於須臾之間,引來了越來越多的兵勇,往這邊圍攏過來。
於是雙方激烈地打鬥起來,司徒燕滿腔的怒火,便趁機毫無保留盡情發泄出來,舞起寶劍左劈右削,端的是酣暢淋漓,而士兵們畢竟人多,加之這幫人由曾經的雇傭軍轉型而來,擅長了游斗,在人多的情況下,更是將游斗的技巧發揮得淋漓盡致,最大限度實現了以眾欺寡的優勢。
當下就見那些士兵左晃右晃,時而如幽靈一般地飄蕩,飄飄忽忽,時而如泥牛一般入海,消失無蹤,時而又如毒蛇一般出洞,猝然一擊,加之人多,一時眼花繚亂,叫人防不勝防。
未幾何,司徒燕頃刻落了下風,就如身陷狂浪激流之中,被卷得搖搖欲墜,岌岌可危,很快掛了彩,嫣紅的血滲透了衣衫,玷污了她嬌弱曼妙的軀體,悲涼的氣息掩飾不住地瀰漫開來。
士兵們似乎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仍舊持刀有一下沒一下地往她身上戳,司徒燕已經心如止水,生死在那一刻淡漠如水了,不顧一切地往前沖,剛開始還舉劍還擊一陣,在某一刻,似乎已經決心一死了,揉身就往那刀山劍海中撞去。
就在這時,只見一束白光從天而降,彷彿銀河落九天,倏然籠罩了司徒燕的身體,光氣流轉,就如巨網撒開又收縮,拉起司徒燕的身體騰空而起,隨著那光束的收縮,頃刻又降落在地,落在一個五短身材白髮鬚眉的老者身前。
這時候林賽聞聲趕來,見此情形,便叫了一個士兵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士兵應道:「弟兄們正站崗放哨,突然之間就闖進來一個刺客,我們正要將她擒下,卻不料柳,柳老前輩似,似乎想要救她。」
林賽抬眼望向柳飛,果見他護著一個遍體鱗傷的美貌少女,正想詢問是怎麼回事,卻見迴廊那邊,余躍攜手蘭馨,情意綿綿地走了出來。
「見過余都統,見過公主。」眾人紛紛見禮。
蘭馨巧笑嫣然,余躍擺手:「不必客氣,不必客氣。」
柳飛卻旁若無人地盯著司徒燕,看了半晌,出人意料地說道:「看來你是失敗了,我早說過不要太執著的,你偏不信,這下吃大虧了吧。」
司徒燕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伏在柳飛的肩頭,泣不成聲。
柳飛輕輕拍著她的肩膀,笑道:「沒事了,沒事了。」
其實他哪裡知道,事情很大,很大。
余躍聽到柳飛莫名其妙的問候,先是怔了一下,繼而有恍然大悟一般地笑了一下,朗聲說道:「我說這個刺客怎麼那麼容易混進來呢,原來有柳前輩做內應,辦起事來,自然就容易得多了。」
聞聽此言,在場的包括林賽在內的所有人臉色大變:柳飛居然是內應?他到底什麼居心?
柳飛卻泰然自若地一笑,再次輕輕地拍了一下司徒燕的香肩,說道:「我也希望你們快意恩仇,但我這個徒兒的功力,我實在太了解了,如果硬碰硬,她顯然是以卵擊石,所以在她要求用這個辦法對付你的時候,我就只好同意了,」繼而輕輕地推開司徒燕,待她站穩之後,便背負雙手,在原地踱起步來,「我這個傻徒兒,為了達成她的目的,她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包括自己的生命,且不說這其中的深仇大恨有多深,單說這份不顧一切的勇氣,就叫我老頭子為之側目,我柳飛逍遙一世,也就孤獨一世,臨老之時,倒是這個傻徒弟對了我的脾氣和性情,更何況她已經時日無多,就算不沖著這脾氣,我覺得我也值得為她所剩無幾的日子努一把力。」
余躍不怒反笑:「這麼說,柳老前輩認為,我理所當然的,應該死在她的劍下了。」
「如果你逃不過,那隻能說明你該死了,怨不得別人。」柳飛眉頭一挑,慢條斯理地說道。
這是什麼道理?蘭馨一聽,立刻就要反駁:「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您這樣……」
余躍將手一搖,制止她說下去,呵呵一笑:「柳前輩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我也沒有追究你罪過的意思,你也別介意。」
柳飛其人,性格乖張怪癖,亦正亦邪,實在不能用常人來形容他,所以,他的歪理,亦不能用常理來衡量,就暫時把它當做合理的吧。
而且,眼前的形勢,也只有將它當做合理的,才讓司徒燕有活下去的理由,解開眼前的困局。
然而場中所有人,聽到余躍的話語,都不由得滿心驚訝:承認柳飛言之有理,那豈不是放縱對方去刺殺他?這余都統是不是病了?
蘭馨輕輕地搖了一下余躍的手:「相公!」
余躍想要救人,她可以理解,而且是她極為鼓勵的,然而他若是置自己生命於不顧,她是肯定不答應的。
余躍回頭微微一笑,轉而望向柳飛:「柳前輩,你把她帶下去好生照顧,養好了傷,欲去欲留,任她選擇,就算要殺我,我也奉陪到底,但你照顧好她的同時也要管好她,別讓她在營中為所欲為,她若是傷了我,就算是我的報應吧,若是傷了我的兄弟,我可不答應,到時候別怪我跟前輩您翻臉。」
好氣魄啊!眾人不覺在心裡大是讚歎。
柳飛哈哈一笑:「好小子,你這份邪性也是對了我的脾氣,也不枉我隨你走一趟。」
說完,柳飛拉起司徒燕的手,往迴廊那邊走去,司徒燕不由自主地邁動著腳步,穿過月牙門,忍不住回過頭來,用她淚眼婆娑的眼睛看了余躍一眼,滿含著痛恨,又有幾分難以言表的意味,匆匆一瞥之後,便回過頭去,決然地往裡走。
「柳前輩,你知道她是什麼身份嗎?」看著二人的背影,余躍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我不需要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柳飛淡淡地說著,漸行漸遠。
他有這樣的回答,倒也是情理中事,余躍輕輕地笑了一下。
「余都統,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見柳飛走遠,林賽遲疑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問道。
「林將軍但說無妨。」余躍笑道。
林賽抱拳,微一躬身:「余都統你一個人的安危,身系全局,一切當以大局為重,如果你仍以江湖規矩來處事,快意恩仇,義字當先,這樣的話,你不但將自己陷於不利局面,而且對整個軍營,甚至對整個天下都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
余躍微微怔了一下,繼而乾笑:「林將軍言重了,我哪有那麼金貴?再說了,軍營中義字當先快意恩仇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我相信我余躍南征北戰能夠維持常勝,便是倚仗了這一個義字。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余……」林賽又自抱拳,似乎還想據理力爭。
余躍將手一擺,笑道:「好了林將軍,我們還是不要在這裡做這些無謂的爭執了,你還是多關心關心林姑娘吧,此時此刻,沒有解藥的資助,她需要的便是親人的關懷啊,哪怕是一句問候的話,恐怕都會令得她的痛苦減少幾分。」
一句話彷彿點中林賽的要害,林賽身軀微顫,滄桑的臉不覺添上幾許憂慮:「我代小女多謝余都統的掛懷,那麼,我就告退了。」
[www.bxwx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