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 僧也、道也?真也、幻也?
「二郎!」
屋內歌聲方歇,眼前就映入一頭雲髻,卻是王夫人按捺不住尋到了近前——而孫紹宗人高馬大偏又目不能斜,映入眼帘的自然只有那高挽的雲髻了。
就聽她促聲道:「說是治病救人,這怎得突然哼起小曲來了?」
這誰知道?
再說就算是知道,孫紹宗眼下泥胎木塑也似,又如何能夠為她分說解惑?
不過……
若是能讓她就此覺察出不妥,也或許能有些意外的進展。
剛想到這裡,就見那雲髻前後搖動,似是在點頭,隨後又聽王夫人無奈道:「二郎說的是,現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什麼就『說的是』?
自己何曾有過隻言片語?
孫紹宗先是心生詫異,轉念一想方才愕然驚覺,身旁這群鶯鶯燕燕怕也早已中了義忠親王的幻術!
怪不得他先是主動攻擊老文青,而後又在門外呆立良久,都未曾有人覺察出不妥來。
想通了這一節,孫紹宗對義忠親王的評價,不覺又高了幾分。
與此同時,心中的驚懼也大大消減——蓋因以義忠老仙展露出的本事,真想要他孫某人的性命,也無需再畫蛇添足去迷惑賈府一眾女子。
話說……
憑這本事,想要謀朝篡位怕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尤其現在廣德帝重病不起,太子又是個沒卵子的,正是義忠老仙王【亡】者歸來的好時機!
正琢磨著,腳下忽地就是一個趔趄,錯非孫紹宗及時扶牆,險些就要將下巴杵進王夫人的豐闊襟濤里去。
卻原是那束縛者他的力量,驟然間無聲無息的消散了。
孫紹宗尷尬的起身,待要解釋兩句,卻見王夫人兀自在那裡埋怨丈夫,嫌棄他不顧寶玉生死,偏在這時跑去衙門受那白眼冷落。
再看旁邊一眾鶯鶯燕燕,似乎也都對他方才的無禮舉動視若無睹。
呃~
這法術依舊是那麼神奇,卻總覺得有些異樣。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轉過身去,躬身對門內一禮,肅然請示:「老先生,可需我等備下什麼藥材、器物?」
既肯放自己得脫,想必對方並沒有『老鄉見老鄉、背後來一槍』的意思,甚或還有用到自己之處。
而現下形式比人強,若老文青真要造反,說不得自己也只能為王前驅了。
其實換個角度想,義忠親王登臨帝位,對自己來說也未必是什麼壞事——同是穿越者,即便三觀並不一致,科學、人文素養什麼的,總比旁人更貼近些。
再加上義忠老仙法力無邊,也不怕自己會反叛背離,大可全力支持自己開疆拓土大展宏圖。
如此算來,豈不比臣服於那無卵太子強出百倍。
咦?
說到太子,義忠親王膝下無兒無女的,同一眾皇親國戚又有解不開的仇怨,那等他登基之後,又該立何人為太子呢?
想到這裡,腦中莫名跳出個青皮大褂的圓臉胖子……
「寶玉、寶玉!」
正習慣性的發散思維,身後王夫人卻喚著兒子徑自推門往裡闖。
孫紹宗作勢欲攔,可見她挑起那帘子之後,並未遭遇任何異狀,忙也順勢跟了進去。
進門后抬眼打量,就見方才還奄奄一息的寶玉正呆坐在床上,任由黛玉在肩頭梨花帶雨——看來方才那歌,多半就應在這二人身上。
可除這二人之外,舉目竟再無旁者!
義忠老仙和他的手下呢?
怎就憑空消失……
呃~
既然都學會法術了,義忠親王貌似憑空消失,倒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可他為何就這麼走了?
難道說,這老文青驟然現身,真的就只是為了給寶玉治病,順帶再高歌一曲?
孫紹宗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那邊廂王夫人卻不管許多,幾步搶到床前,扯住寶玉半邊袖子,喜極而泣道:「我的兒,你……你怎就起來了?!快、快讓為娘看看,身上可還有什麼不妥當的!」
後面李紈幾個簇擁上來,也個個噓寒問暖。
但賈寶玉卻一概不應,只是痴愣愣目視空處,恍似瞧見了什麼千古奇景。
王夫人見狀頓時又慌了,正欲搡開黛玉好生探看,顰兒卻已自寶玉肩頭起身,連聲大喝:「痴兒,還不速速醒來!痴兒,還不速速醒來!」
那稱呼腔調,竟也是迥異尋常。
就這般連著六七聲呼喝過後,賈寶玉這才終於有了反應。
只見他長出了一口惡氣,仍帶三分迷離的喃喃自語:「僧也、道也?真也、幻也?」
音尤在耳,卻早被王夫人一把悶入懷中,哭喊道:「我的兒、我的肉!你可是嚇死娘了!」
這回卻輪到寶玉勸慰母親。
又是好一番兵荒馬亂,屋內這才消停下來,王夫人就忍不住催問方才的種種,尤其是那老神醫是如何診治,又是如何不告而別的。
可一問及這些,寶玉登時又目泛迷離起來,多得黛玉連聲呼喝,方才再次喃喃醒轉,口中卻依舊是那八個字:
「僧也、道也?真也、幻也?」
這下王夫人再不敢多問他半句,只把林黛玉扯到一旁探聽虛實。
偏黛玉也不知就裡,只恍惚記得有人交代,一旦發現寶玉失神,就那般喚他速速醒來。
除此之外,茫茫中也只回憶起幾句詞曲。
不想那老貨倒還懂得管殺管埋的道理,如此一塌糊塗的,倒也不用擔心有人知道他曾經來過。
「阿彌陀佛。」
誰知剛想到這裡,就聽王夫人口宣佛號:「這必是佛祖保佑,降下老仙翁救我兒於危難之中——珠兒媳婦,你快請人繪下老仙翁的畫像供奉在家廟裡,咱們也好早晚上香祭拜。」
孫紹宗聞言,險些一口老血噴將出來!
見過作死的,卻沒見過這麼作死的。
家中養個白蓮聖女還不夠,竟還要將皇帝和太子的眼中釘肉中刺供奉起來,這是怕滿門抄斬還不夠,想要來個夷十族么?!
忙要設法勸阻,忽又聽李紈奇道:「說來也怪了,母親這一提起畫像,媳婦兒才發現竟記不清那老仙翁的樣貌了。」
再問旁人,也都是一般無二。
內中也唯有孫紹宗自己,才能回憶起義忠親王的猥瑣相貌。
可那老貨刪改掉眾人的記憶,唯獨只漏了自己,又是出於什麼目的?
是出於所謂的『鄉誼』,還是另有打算?
【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