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你醒了?」溫柔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
陳唐唐一副早就習慣的樣子,探出一截食指,點在他的眉心,將他湊近的臉支開。
白素趴在床上,軟弱無骨,沖她妖媚一笑,軟綿綿道:「都這麼多年了,大師還是一副不解風情的樣子,可真是傷透我的心了。」
陳唐唐平靜無波地瞥了他一眼。
你這個小妖精,貧僧要是個男人,定然立刻辦了你。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陳唐唐翻身而起,整理衣衫,穿起僧衣。
白素捧著臉頰趴在床上,兩條長腿並直翹起,像是尾巴一樣擺來擺去。
這麼多年她一直在拒絕他,不僅不解風情,還像個十足的老頑固,按理來說他這麼一個千年大妖不該難為一個小姑娘才是,可是……
白素將臉埋在臂彎中,借著這個動作去嗅床榻上她殘留下來的味道。
淡淡的蓮花香氣浮動在逼仄的空間中。
白素的臉上浮出一抹紅暈,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挺得筆直的後背。
素白的僧衣包裹住她的肌膚,一絲不露,她的神情則有一種看破紅塵的疏離。
他實在愛死她這副禁慾的模樣了。
白素飛出紅霞的臉龐緊緊挨著她趟過的布單,殘留的熱量如細細的水流無聲地滲進他的四肢百骸。
他死死盯著她,眼睛一瞬間變成了豎瞳,裡面透露著貪婪的渴求。
他永遠也忘不了兩人初次相遇的那一天。
他和一個大妖怪鬥法,不敵大妖怪被打回原形,動彈不得,大妖怪為了羞辱他還將他變成了細細的一條小白蛇扔在街角。
數九寒冬,天氣嚴寒,天空甚至下起雪來。
他一個堂堂千年白蛇精居然要被凍死在街頭巷尾,真是恥辱!
正在這時,一個凡人小姑娘光著腳從他面前跑過。
白素熱起來的血又重新冷了下去。
就在他已經放棄希望的時候,那個跑過去的小姑娘又走了回來,還蹲在他的身前。
她長滿凍瘡的手拂開冰雪,對著蜷縮的他說:「原來這裡還有一隻小可愛。」
可、可愛!
白素磨了磨自己的毒牙,在心裡哼了一聲。
凡人的小崽子果然可惡,若是她救了他,他定然要狠狠咬她一口。
她伸出手想要將他捧起,快要觸及他時,頓住了。
白素翻白眼。
這凡人的小崽子定然是怕了他,哼,他就知道。
然而,他這回可預料錯了。
只見她將臟乎乎的手掌用雪搓了搓,直到手掌變得又白又紅才重新伸手捧住他,像是怕把他弄髒。
白素心中一動。
其實,凡人的小崽子也不錯,哼哼,一定是聽聞了本大王的威名。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他,像是捧著無上的珍寶。
她將他捧到眼前,對著他笑了起來。
白素愣住了,他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笑容。
她笑起來的樣子又甜又暖,像是灶上剛出鍋的蒸餅,冒著暖烘烘的熱氣,散發著香噴噴的甜味。
不,他大概是凍暈了頭,一個小乞丐,什麼暖烘烘、香噴噴……
白素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她揣進了胸前。
胸前!
這小丫頭片子在做什麼!竟敢!竟敢……
白素覺得自己的蛇鱗定然都變成了紅色。
凡人果然很可怕。
他貼著她熱乎乎的肌膚忍不住這樣想。
算了,為了本大王以身暖之,就就不吃她好了。
她身上的熱氣一點點將白素暖了過來,白素卻依舊像是條廢蛇一般,攤在她懷裡不肯挪窩。
白素腦海中忍不住回想她踏在雪地里光裸的腳和她生了凍瘡的手。
不管怎麼樣她都是本大王的救命恩人,嗯,應該幫幫她。
白素蹭了蹭她的肌膚,覺察她停了下來,才慢悠悠地開口:「本大王感謝你救了本大王的性命,說吧,你想要什麼獎賞。」
「我想要你以身相許。」
嘻嘻——
白素猛蹭鋪在床榻上的布單,紅著臉在床滾來滾去。
最後一句當然是他自己瞎想了,唉,他實在太想要她了。
白素出神地看著陳唐唐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逃出生天的陳唐唐呼出一口氣。
這些年下來,這蛇精越來越可怕了,看她的樣子就像是要吃掉她一樣。
要不要把自己弄得難吃一點?
陳唐唐伸出手看著自己光潔的手掌。
她打出生起就自帶護體金光,這道金光在她游夢的時候很明顯,等她回到肉身就消失不見了,但這東西確實無時無刻不保護著她。
有了這東西,冬天她就從沒覺得冷過,就算是光著腳在雪地里跑都沒事,也不會像他們一樣皮膚凍黑凍爛。
她當時為了逃難,扮成了乞丐,哪有乞丐是乾乾淨淨的,她就試著收斂金光,手上果然出現了凍瘡,只要她將金光傳到手部,凍瘡便會立刻痊癒。
她果然是天選之人啊。
陳唐唐擼了擼袖子,開始打水劈柴,等處理好一切,才去做早課。
坐在佛像前,她念了會兒經,又抬頭端詳著佛祖的金身佛像,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她竟感覺到佛祖朝她低頭微微一笑。
「玄奘。」
陳唐唐回身,見方丈正站在門口沖她微笑,而方丈的身邊正站著一位軒朗溫柔、白衣玉冠的郎君。
「方丈?」陳唐唐望向方丈。
方丈溫聲說:「這位是長安的鄭居士,鄭居士欲從江州回長安,路上想找個人一起講經參禪,談說奧秘。」
「玄奘,你的佛經都已經讀的通透,應該四處走走,這樣才能更好地領悟佛經。」
鄭居士?
陳唐唐點頭,頭腦中還在思索——她隱隱覺得這位鄭居士的身份可能沒有那麼簡單。
方丈看著懵懵懂懂的玄奘,心累地嘆息一聲。
方丈轉過身子對鄭玉郎道:「鄭居士,玄奘……請你路上多多照顧了。」
鄭玉郎微微一笑,端的是「玉面天生喜,朱唇一點紅」。
「方丈放心好了。」
方丈點了點頭,擔憂地凝視著玄奘,叮囑道:「玄奘啊,出門在外不比在寺中,你也要多留些心眼。」
陳唐唐睜大眼睛,努力想讓方丈知道自己其實很有心眼的,讓他不要擔心。
方丈見她還懵懂不解地看著自己,越發擔憂她這一路出行了,如果方丈有頭髮,定然都愁白了。
陳唐唐心裡歡喜不已,心想終於能夠公款旅遊了。
「不知道何時出發?」
方丈見陳唐唐那雙清澈如許的眼睛不染半點憂色,不由得有些後悔自己這個決定。
玄奘她年紀小,生的好,性子又單純善良,在路上,會不會被人欺騙?會不會吃不飽穿不暖?這個鄭居士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方丈懷疑的視線落在鄭玉郎的身上。
鄭玉郎但笑不語。
方丈眯起老眼,越發警惕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說不定此人早已覬覦玄奘,畢竟他的弟子可是江州出名的美貌僧人,每年就為了看一眼玄奘來燒香的人就不知道凡幾,甚至有許多香客捐了大把大把的功德錢,就是為了能聽玄奘說說佛經。
鄭玉郎無奈的搖頭道:「方丈,玄奘法師身帶白蓮異香,身上又有金光護體,等閑人是傷不了他的。」
方丈懷疑的神色更甚。
鄭玉郎不得不施展神通,蒙蔽方丈神智,促成玄奘跟他到長安這件事。
方丈一個激靈,對著鄭玉郎的神情驟然柔和:「鄭居士對佛法領悟頗深,玄奘你能跟他結伴同遊,必然大有收穫。」
陳唐唐老老實實低頭道:「是,方丈。」
方丈關切道:「快回屋收拾收拾吧,今天就動身出發,臨出發前你來一趟我的齋房,我有東西要送你。」
陳唐唐眼睛一亮,應了一聲,轉身退下。
鄭玉郎看著她的如蓮花般亭亭凈植的背影,摺扇抵在唇角,微微一笑。
陳唐唐快速行至自己的齋房前,一推門,只見白素正抱著她的僧衣,將整張臉都埋了進去。
白素覺察到動靜,猛地抬起頭。
他髮絲散亂,神色驚慌,臉上還暈開淺淺的紅暈:「你你你怎麼回來了?」
陳唐唐從箱子里撿出一塊包袱皮,折了折,將自己寥寥的僧衣放進去。
白素抱著僧衣張皇道:「你就這麼厭惡我?非要躲出去嗎?我……我只是……」
陳唐唐將包袱整理好:「我最近要出門。」
白素修長的手指搓揉著懷裡的僧衣,委屈問:「為什麼?在我身邊不好嗎?」
陳唐唐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方丈要我出門雲遊。」
白素原本霧煞煞的眼睛驟然放晴,他撫著胸口呼出一口氣:「原來……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
他偷偷紅了臉,眼神勾勾搭搭。
陳唐唐一直覺得他古里古怪,只當這些是他的蛇類本能,全然沒把他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