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二人彼此接受對方(2)
費利斯·福格先生問道:「你是法國人?你的名字叫約翰?」新來的僕人回答說:「我叫讓,請別見怪,讓·路路通是我的綽號,同時也證明我與生俱來的應付自如的本事。先生,我自認為是個老實人,不過坦率地說,我干過不少行當。我當過流浪歌手、馬戲演員,像萊奧塔那樣在空中鞦韆上翻騰,像布龍丹一樣在鋼絲上跳舞,後來我還成了體操教練,得以更充分地發揮才能。我還曾是巴黎的消防隊中士。我的檔案里還有好幾次救大火的記錄呢。可是我離開法國已有5年了。我想體驗一下家庭生活,於是在英國干跟班。現在我沒有工作,當我得知費利斯·福格先生您是全英國最準時守約、最深居簡出的人時,就來到先生家,希望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忘掉過去,甚至忘掉路路通這個綽號。」「路路通很合我的口味,」主人回答說,「你的情況我已經聽說了,了解到了不少有關你的消息。你知道在這裡幹活的條件嗎?」「知道,先生。」「很好,你的表現在幾點?」他從背心的小口袋裡掏出一隻大銀表,回答了一聲。福格先生說:「你的錶慢了。」「您別見怪,先生,這絕對不可能。」「你的錶慢了4分鐘。沒關係,你只要記住相差的時間就夠了。那麼,從現在開始,1872年10月2日星期三上午11點29分,你就是我的僕人了。」話音剛落,福格先生就站起來,左手取了帽子機械地戴在頭上,離開家走了,沒有再說一句話。路路通第一次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這是他的新主人出門了;接下來是第二次,這回是他的前任詹姆斯·福斯特出去了。路路通獨自一人呆在薩維爾的房子里。 費利斯·福格1872年住在薩維爾街7號的伯林頓公園裡,1816年謝立丹就是在這所院子里溘然長辭的。儘管費先生總是避免引起人們注意,但他仍是英國改良俱樂部里一位顯赫人物。他神秘的個性使人對他了解甚少,只知道他是一位儒雅的紳士。有人說他像拜倫,至少頭長得像,不過他是個留著鬍子、不善言談的拜倫,就是活一千年也不會變老。費利斯·福格是個地道的英國人,但他是否是倫敦人卻讓人琢磨不透。倫敦的交易所、銀行從來見不到他的身影,也沒在城裡哪間商行見到他,也沒聽說倫敦的港口和碼頭停泊過費利斯的船。他沒有眾所周知的職業,律師學會、內殿和中殿法學協會、林肯院和格雷院都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他從來沒在**官法庭、女王審判庭、財政法庭和教會法庭打過官司。他既非實業家、商人,也非農業經營者。他既未參加英國皇家協會,也未參加倫敦協會;既不是手工業者協會的成員,也不是羅素協會的會員。在西方文學會和法律學會也無一席之地,女皇陛下直接管轄的科學藝術聯合會還是沒有他的位置。從亞莫尼卡協會直到昆蟲協會?穴後者專以消滅害蟲為目的?雪,總之,他不屬於遍布英國首都眾多協會中的任何一個。費利斯·福格只是改良俱樂部的成員。他之所以能加入如此榮耀的俱樂部,理由很簡單。他是在巴林兄弟的推薦之下得以加入俱樂部的。他在巴林銀行開設了賬戶,賬戶上始終有存款,他開出的支票由於信譽好總是照單即付。費利斯·福格很富有么?毫無疑問。可他究竟如何發家的,連那些最了解他的人也不清楚,如想知道答案,最好問他本人。他對錢既不揮霍也不吝嗇,只要他認為這錢是用於高尚的公益事業,就默默地捐贈,有時竟不留姓名。總之,他講話不多,是一位最不善於交際的人,他的性格給人神秘感。但他的生活按部就班,每天的活動千篇一律,喜愛獵奇的人們只有充分發揮想像力了。他旅行過嗎?很有可能,因為沒有任何人像他那樣熟悉世界地圖。無論多麼偏僻的地方,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有時,他簡單明了的數句話就能解開俱樂部里有關失蹤旅行家的謎團。他指出種種可能性,而事情的結果正如他所料,彷彿他長了千里眼。他應該是一個雲遊四方的人,至少在精神上如此。可是有一點是確鑿無疑的,那就是費利斯·福格先生已經多年沒有離開倫敦了。那些有幸比較了解他的人可以證明:除了在那條從家到俱樂部的必經之路上見到他之外,沒有人在其他任何地方看見過他。他惟一的消遣就是看報和打惠斯特牌,這種安靜的遊戲很合乎他的個性。他贏多輸少,可贏的錢從不落入自己的腰包,而是列入慈善預算中。還有一點要注意到,那就是費利斯·福格先生純粹是為玩而玩,不是為了贏錢。玩牌對他來說是一場戰鬥,是對困難的挑戰,但這場戰鬥沒有運動,也用不著走動,不會疲勞,這與他的天性十分吻合。眾所周知,費利斯·福格先生沒有家室(這對那些老實巴交的人來說是可能的),也沒有親戚朋友(這種情況要少見得多)。他獨自住在薩維爾街的家裡,沒有任何人進過他的家。家裡的情況無人知曉,一個僕人伺候他就夠了。他每日在俱樂部按時用午餐和晚餐,固定的餐廳,固定的餐桌。他從不帶會友回家,也不邀請外人到家裡做客,晚上12點準時回家睡覺,從不住俱樂部為受歡迎的會員準備的舒適房間。一天之中他只在家呆10小時,要麼睡覺,要麼梳洗。即使要散步,他也只是在俱樂部過廳細木鑲嵌的地板上或迴廊里踱方步。迴廊的上方是藍花玻璃穹頂,20根紅雲斑石的愛奧尼亞柱支撐著穹頂。無論是晚餐還是午餐,俱樂部的廚房、食品櫃、配膳室、鮮魚行、奶品房都為他提供美味佳肴。俱樂部里那些身穿黑禮服、腳蹬軟底鞋、神態嚴肅的侍者用別緻的瓷具,把用香桂皮、香蕨和肉桂混合製成的葡萄酒放在模子已失傳的水晶杯里。他喝的冰鎮飲料所用的冰是花巨資從美洲的湖泊里運來的,使飲料異常清涼可口。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