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如夢如幻

葉動年齡很小，但社會經驗卻是非常豐富，畢竟他一個孤兒，從小到大經歷過的事情，遠比同齡孩子們多得多，對於什麼人不可信，什麼人不能招惹，這是生存下去察言觀色的第一要素，而學不會的孤兒，早就被這個冷酷的世界自然淘汰了。

所以葉動一眼看出來，這位武館館主夏老先生，以前肯定是一位非常厲害的武者，至於等級和身手到底有多厲害，這他不清楚，但光是他走出來的感覺，就和普通的高級武者大不相同。

而且這是小貴子推薦他葉動過來的，對於這位來歷神秘的舍友，葉動一直不清楚，這不請自來的小貴子到底是什麼樣的智能生命，完全和人類社會的人工智慧以及虛擬光腦程序不同。

最大的區別，葉動覺得是在情感和發散性開拓性邏輯上面，不管多先進的人造人工智慧程序，那怕被那些大科學家吹噓得天花亂墜，通常也只不過是計算速度驚人，邏輯能力和處理問題能力極強的程序而已。

說到底，程序只是程序，總是有自己的條條框框固定在一個範圍之內，而小貴子顯然不是這樣的，他更像是真的有自己的生命，會發脾氣會追星，還會無理取鬧和忽然秀逗，說著說著可能就會跑偏題，葉動覺得銀河星座人類社會裡，真的不太可能誕生這樣的存在。

反正小貴子不會告訴葉動，到底他是來自那裡，總之成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覺，瞧不起人類世界的一切，葉動早就習慣了。

不過有一點，葉動不得不承認，能夠黑進任何一個天網系統，隨意來去自如的小貴子，確實秉承了智能程序的優良作風，他幾乎從來都沒有出錯過，除非他不願意配合你，否則出給的答案一定是最優化結果，這個其實很難，非常難。

葉動以為站樁，就是和史前人類紀錄片那樣，站著扎馬步，然後一動不動，憋得滿臉通紅，從最初站不了半個鐘，到逐漸坐如松站如弓高手風範盡顯無疑，就像這位夏老先生一樣，走起來龍盤虎踞氣勢非凡。

沒想到所謂的站樁，竟然是坐在地板上，類似冥想，把鞋子脫在大廳外面的人們，在寬廣乾淨的地板上排列開來一排排一列列坐定，跟著最前列面向他們的夏老先生，呼吸循環吐氣吸納往複不停。

練武廳一角供奉著神像，點著香，徐徐燃燒的一股麝香還是什麼不知名的香氣，聞著讓人感覺非常舒服，就連一向對生活品質不挑剔的葉動，也有些陶醉和放鬆下來。

從來不講話的夏老先生，只是自顧自坐在那裡，二手抱圓，胸膛微微起伏，衣襟和長發無風自動飄揚，加上斜射進來的陽光，還有裊裊香氣煙霧，漸漸所有人的神情，都開始有些恍惚。

葉動是這些人裡面，唯一一個感覺到不對勁的，從小養成的超強靈敏警覺和第六感，雖然沒有發出危險的警報，但卻向他提示，他正在失去對身體和思維的控制。

這讓葉動感覺非常恐懼，就坐著而已，幾十個大活人，竟然不知不覺之間，紛紛失去自我，陷入了不可預知的境地，這很像他在幻境公司打工的經歷，但那裡也需要藉助各種最新科技儀器的幫助，才能實現靈魂出竅和回歸。

而且在幻境公司，你對自己身體和意識的主控權，還是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即使傳送過程中你無法動彈和突圍，但從始至終，你的一切主觀意識和行為，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但現在明顯完全不同，即使葉動竭力想掙扎出來，他非常不喜歡這種無能無為的感覺，眼皮感覺越來越重，意識越來越模糊，這讓他從小養成的應激性自動展開，全力抵抗反擊，不讓自己失去清醒，那種逐漸沉淪的壓力，不停再變大更大。

輕「咦」了一聲，一直微微閉著雙眼的夏老先生，雙眸精光一閃，整個大廳內掀起一陣無聲怪風，盤膝坐著的所有人臉上神色各異，有歡喜，有驚恐，有貪婪，有咬牙切齒，包括葉動，也低下了頭，面無表情閉著眼睛身軀微微起伏著。

「這是，這是，我回來了，快跑，老爸，老媽，危險。」葉動怒目圓睜吼道。

「小葉子，快跑，不要管我們，快跑，快，否則來不及了。」看不清的煙霧中傳來聲音道。

赤著腳的葉動不斷奔跑，腳底不斷被割破划傷，好痛，真的好痛，他的身後厲鬼般的咆哮猙獰一直緊追不捨，即使已經累到眼神渙散口唇乾裂，葉動也沒有一絲一毫放棄的意思。

場景忽然一變，葉動身著王袍，座下億萬子民跪拜，沒有一個人敢抬起頭來，他的腳下是星辰大海，彷彿整個宇宙都臣服在他的面前。

不斷變換的場景中，葉動經歷了無數個歲月，身份角色地位一變再變，但葉動臉上的掙扎神色，一直沒有停歇過。

又是一個場景出現，迷茫的霧氣中，同樣身在水池中的葉動，感覺異常溫暖和舒適，這是一個山洞之中的溫泉池，叮叮咚咚的泉水聲清脆悅耳，遠處傳來人聲，是二個女孩的聲音。

「葉動，你怎麼來了，咯咯咯。」

「快過來，快點，小葉子。」

一臉迷茫的葉動，只有上半身光著露出水面，不遠處，他的二個女同學，前桌的唐穎和趙麗兒，頭髮盤起結髻身無寸縷泡在水池中，在水池的那頭向他招手，忽隱忽現之間，一片春光乍泄。

不管變換了多少場景，除了最開始葉動情緒發生了異常劇烈的波動，之後每個場景，葉動都謹守心台，冷眼旁觀，沒有一絲一毫雜念邪欲升起。

忽然，葉動一個踉蹌，感覺就像小時候，坐著打瞌睡，快要掉下椅子，猛然驚醒一樣，單手扶地的他，舉目四望，他是周圍第一個醒過來的人。

不斷有人舒服伸個懶腰醒來，紛紛心滿意足地離開，走的時候所有人都很安靜，而原本坐在最前端的夏老先生，早就消失不見，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