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逃不出的生天
陸離輝緊扣著白守的手，腦海里全是亂糟糟的畫面。如果他沒有多此一舉救下他，也許白守會被合轍帶走，也說不定，並沒有他想象的那樣糟糕。
「……你不覺得奇怪嗎？」
陸離輝看向白守，似乎驚訝他會主動開口。
白守沒有閑情雅緻去介意陸離輝對他的態度的驚訝，「他們既然要傷害你，為什麼這一路上沒有遇上呢？你不是說，監控已經被人替換過了嗎？」
陸離輝握得更緊了些，白守被他抓得生疼，「現在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他從腰后摸出一把手槍，「如果有什麼突發情況，不要管我，找安全的地方好好躲起來……」
白守總覺得有些怪異……他看著陸離輝的側臉，男人嚴肅俊逸的模樣，雖然有些陰鬱，但是依舊精緻非常。
「陸離輝……」
「嗯？」
他哼出一個鼻音，來回注意著走廊里的動靜，他不知道對方是誰，就意味著每個人都會是可疑的。
白守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在這個時候，特別不合時宜，他遲疑著，還是沒有說出口。
「陸離先生，您這是？」
白守緊緊地盯著對方，和陸離輝交握的那隻手也攥得緊了些。
「準備一輛直升機，馬上。」陸離輝以為白守只是害怕，安撫地點點他的手背，兀自選擇了相信這個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忠心不二的人。
屠九的眼神很是坦誠，並沒有絲毫異樣，「好的先生，我這就去。」他看了看白守，同樣客氣地點頭致意，卻也注意到了白守抵觸的目光和小動作。
「小心一點。」陸離輝的囑咐言盡於此，其中的在意也不過如是。
「陸離輝……」
白守剛剛開口，走廊盡頭就出現了一堆就連他都能看得出來，是想置他們於死地的人。
陸離輝手中的火器迸射出火花的時候，他把白守扯向了身後。
震耳欲聾的槍聲像是在他們身邊炸裂開的煙花，卻更加致命。白守恍然，如果這個時候有一顆子彈射向他們，躲閃不及，陸離輝會代他受過……
這個念頭，減弱了耳邊的陣陣槍聲，像是被棉花包裹起的拳頭，儘管落地生風，卻依舊讓人心驚膽寒。
陸離輝既要招招置敵，又要護他周全，一時動作也有些束縛。
血流遍了地毯。他曾一步一步走過的地方，此時此刻，傾倒著一個又一個身上開了血窟窿的屍體。
白守也曾看見他們，恭恭敬敬地向陸離輝鞠躬。
雖然帶著他束手束腳，行動不便，但白守卻覺得陸離輝的本事是個頂個的好，這麼多人竟無法近身，也難怪他會有這麼多人追隨，雖然現在的反水發生了，白守卻依舊相信這個人，有本事東山再起。
「走吧……」陸離輝的手上不只是汗水，還有嫣紅的血水，那都是別人的。
白守跟著他走出他的城堡，空地上停著一架私人飛機。
「不行！」白守看到駕駛艙里那個人的臉，突然扯住了陸離輝的手。
「怎麼了？」
「就是他，是他要害你……我們不能跟他走……」
陸離輝狐疑地看著白守，又看了看坐在直升機上向他們揮手的屠九，似乎不知道該相信誰。
「你相信我！」白守不肯放手。救下他的人，甘願替他擋子彈的人，寸步不離不肯丟下他的人，白守不是石頭人，他的心本來就是熱的，縱然再恐懼，他也不可能扔下陸離輝不管，何況，這其中也關係到他自己的生死。
屠九似乎發現了異常，他沒有關掉直升機的引擎，跳下飛機向他們走過來，「陸離先生……」
他剛說出這四個字，就止住了，慢慢舉起了雙手。
陸離輝的槍指在他的眉心。
此刻除非出現一個奇迹，否則屠九很確定，陸離輝可以一槍要了他的命。
他心裡來來回回無數遍，不知道自己哪裡出了問題。但在這之前，陸離輝確實是沒有覺察任何問題的……
是白守。
也許是聽到了他們的密談，也許是……其他的什麼，但是他不能看他，「陸離先生，您這是……」
「……飛機交給我們了，你回去吧。」陸離輝淡淡地說道。
他分不清是誰在說謊。一個是他說不清懷有什麼感情的人，一個是跟著他幾年的兄弟，哪一個都不能讓他隨意開這一槍。
如果他看錯了，就當他自作孽吧。
屠九舉著雙手，慢慢走向了停機坪外的草坪。
反正他的人已經上了飛機，只是這場殘忍的貓鼠遊戲會少一些樂趣而已，但這也不妨礙結果。
陸離輝把白守拉上了飛機。引擎的轟鳴聲震耳欲聾，他把隔音耳罩扣在了白守的耳朵上。
白守緊張地握緊了側上方的把手。
「對不起，」他聽到陸離輝的聲音從耳罩里傳出來，經過電波的處理，變得有幾分奇怪，「我原本是想救你的。沒想到，可能要一起死了。」
語氣戲謔又認真，陸離輝看著後面拔地而起的幾架直升機，掛著他剛剛買下的那批貨里火力最猛的火器，心中的懷疑終於被坐實，陸離輝不知道自己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更緊張。
「謝謝你救了我，」白守對著貼在他唇邊的麥克風輕輕說道，「兩次。」
如果他們不能逃出去，也沒什麼可說的，至少，陸離輝保留了他最後一絲尊嚴，也沒有強迫他什麼，就連現在他們的狀況，都是他願意的。
否則，那棟城堡里，就只是多了兩具屍體而已。
陸離輝淡淡地笑了。
足矣。
他這幾十年的拼死拼活，爾虞我詐，心狠手辣，終於也不過是個尋常人。
愛上一個人，懵懵懂懂。
一連串的火彈射中了直升機的螺旋槳，鋼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儀錶盤瞬間失去了控制。
白守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陸離輝不顧一切地抱著他，跳出直升機，向下墜落時，陸離輝說道，
「雖然對不起你，但現在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風劃破了蒼翠林間的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