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西周史幼章也是看過,只這一本是孤品,記載得更為詳細,穿插了一些閑余雜事,她便花了心思看,這一看,便看了兩日。

疏影在燈罩上插花,瞥頭一看,自己姑娘不止看了入迷,時時的發怔也極為傳神,忍不住得說,「這下好了,那琀之小姐竟知道姑娘的秉性,日後不說二人面見如何,只姑娘這認真看書的精神頭十足十,不要傷了眼睛才好。」

疏影也有操不完的心,心裡記掛著屋內那位,在院子挑花看到兩個冒失的丫頭,橫豎端了水也撒了一地,當下便罵到,「神色匆匆地幹些什麼,不正經辦事,急著是去哪?」

那丫頭慣會看眼色,知道這位疏影姑娘只不過面上緊了些,是個看事的人,便嘻嘻笑道,「疏影姐姐可猜中了,我跟小靈下午正沒了事,海棠館里的柏雲姐姐與我玩得好,她跟我說下午她家大公子要在亭上作畫,我這不是去湊個熱鬧嘛。」

「海棠館?是大房裡的那位瓊大爺嗎?」

「正是呢,大公子極少在府里,就是在府里了,也是好久沒有出了大院來二院橋邊的亭上,大公子既是作畫,這府里的大小丫頭焉有不去看的道理,疏影姐姐你也別惱,我們就是遠遠看上一眼,到了做事的點就回來,不干擾的。」

「還有這個道理,倘若你們都去看了,這府里豈不是沒了個規矩。」

「姐姐正是不知,以前也有這事,二院里的人都聽聞大公子的名氣,可尋常是見不到面的,倘若大公子來了二院,一眾丫頭哪還把持得住,將大公子出門的牆堵得個密不透風,事情鬧大了去,傳到了老祖宗耳中,她老人家自是一笑,說既是這樣,還遮什麼,只明目張胆地瞧去,那等沒見過世面的瞧了也就是這一回事了,只是得有個講究,還需得三尺遠才是,不要擾了瓊哥兒行事。想來老祖宗都這樣說了,我們還逶迤個什麼勁,不得一飽眼福了去。」

「混賬東西,好個沒羞,」疏影甩她一帕子,「你且去吧,還得跟我說得這樣詳細。」

「這不是怕姐姐惱我嘛,」她嘻嘻笑完,忙道,「我倒完這盆水就去了。」

屋內燒了兩壺茶,幼章覺得沒勁,想吃一碗蓮子湯,囑了疏影去,疏影告訴她,「這會子恐怕沒有,小廚房裡扇火的丫頭今日既是當值了現也偷偷跑走了。」

「咦~」幼章覺得奇怪,乍聽疏影這樣說還沒緩過勁來。

香涎笑道,「是府里的大公子要在院外那座醉心亭上作畫,院內的小丫頭們聽了,許是按捺不住,早早便去等了。」

這樣聽罷,幼章新奇極了,當下放下了手裡的一則書,從榻上穿了鞋下來,走到門外一看,果真平日里幾個掃地的丫頭也沒了人影,只余了幾個忙裡偷閒的老婆子坐在門口打盹。

幼章樂得很,「這樣說來,大公子什麼模樣也不打緊,這府里一眾丫頭齊聚而來,各有姿色,遠望眺之,那才是一奇觀,真真妙極了。」

香涎跟在她身後,問道,「姑娘是不是也想去看上兩眼。」

幼章搖頭,「不了,我去了,倘若有心的人瞧見了又是一堆話語,我既是沒那個意思也得被說偏了去。」

說罷正要轉頭進門去,疏影從屋內拎著茶壺也走了出來,與她說,「姑娘可就說著自己聽罷,你什樣的性格,我再清楚不過了。」

幼章回屋內榻上重新坐下,拿起書看,看了兩頁,忽覺得不是那個味了,正逢疏影拎著新壺進來,看她模樣,直言說,「姑娘,你若是想去瞧,也不是不行,從這裡往大小姐的洗竹軒的路上,經過一段羊腸闊野,與醉心亭有著七八里遠,你從那處遠遠看上一眼,想是也沒有人瞧出端倪的。」

幼章心思被她說中,惱也不惱,索性丟了書,「就是你挑撥得我,沒個正性的丫頭,罷了,我也去姐姐那處一趟,順道討杯蓮子湯喝好了。」

疏影正是吃得她上回在竹林的虧,「平白得冤枉我,我勸了也不是,說了也不是,這回你只叫香涎陪你走,我還懶得跑呢。」

幼章被逗笑,「還鬧起了脾氣來。」心裡想著回來再與她說說,先冷靜著,不是多大的氣也解了。

如此提腳去了,往日里是疏影給她戴得一頂蓑衣帽,以擋著偌大的日頭與暑氣,她那裡生氣,不替她拿來,也不好叫香涎拿了來,只揮揮袖,「走罷,去外面晒晒日光,除除一身的濕氣再好不過了。」

幾步走到了羊腸小道,視野開闊了起來,踮腳瞧瞧,是見了一座亭子,只是亭上也沒個人,四周的些許丫頭一絲影子也沒見得,這便齊了怪了,「怎麼回事,轉眼這人去哪了?」

香涎也沒瞧見,倒是大遠處還有些唏噓的人影,「是不是挪了地,我瞧見亭外幾里遠是有些人的。」

「在哪裡呢,」她嫌自己的身高不如香涎,瞧得不大清楚,索性挑了一塊青石,站了上去,踮著腳遙遙望去。

香涎在旁扶著她的手臂,幼章是站了上去也瞧不真切,拿帕子擦拭額頭,「可算沒趣,我都瞧著出了些熱汗,它這會子人竟都走光了去。」

她這裡說著,身後忽地傳來一聲咳嗽聲,驚得幼章回頭看,只一眼,唬了一大跳。

那站得不是葛瓊是誰,一身白衣長袍,飾以玉簪,面色清雅如潤,好看至極,亭亭站立,身後再美的景色都沒了光澤,身旁正是一少年書童,剛那一聲就是他咳得。

幼章羞也不是,怎這人神出鬼沒,說在亭上,竟跑到了她身後,能不驚人嗎,她臉色紅了兩圈,但禮還是要有的,當下走了過去,見了禮,「見過葛大哥哥。」

那書童見她方才舉止新奇,有趣得緊,「蘇二姑娘你既是要看我家公子,怎的時間也不把握好了,這會子公子已作完了畫從亭上下來,你來得也太晚了些。」

「這……」

「青下。」葛瓊出聲喝了一聲,青下攏了攏袖,對幼章嫣然一笑,不再說話。

幼章只低著頭,心裡羞也羞過了,不如爛罐子爛摔,既是那書童都知道她的身份,那這葛瓊也不是個稀里糊塗的主,今日不說清了,平白討了他的嫌,日後也不好相與。

葛瓊看她低頭掩眉,皮膚細白,臉頰還有紅暈未散開,額上確是出了一絲細汗。方才是未瞧見,瞧見了自要繞了她走,哪想書童先咳了一聲,既是如此,也難掩其煩,「蘇二姑娘見禮,我正要過了這路,勞煩姑娘讓條道。」

幼章自然是要讓路,眼見葛瓊就要走了去,忙喊住,「大公子留步。」

葛瓊停腳,回頭望了她一眼。

幼章見禮道,暗吁了一口氣,「大哥哥既是傑氣,一個院子里的住的也不喊聲妹妹,只呼我的官號,許是因惱了我這裡瞧遠亭的事,只是儘管大哥哥厭煩得很,我還得為自己說上一句,我來時大哥哥早已停了筆,我卻又哪裡知道這些,自然是不為大哥哥面相所困,與一眾俗人同為,我來此,也只是聽聞大哥哥你自驚為人倫,來瞧你的場景是一番奇觀,我只因一時好奇才來的,望大哥哥明白。」

葛瓊再瞧了她一眼,亦是低眉模樣,瞧不見面容,聽她說完,渾笑了一聲,也沒個聲音,幼章不抬頭,自是瞧不見,「我這裡明白了,那也先走了。」

「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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