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黃昏:酒吧
這種狀態是什麼呢?不知道。是太過震驚,致使了恍惚?還是精神不振,導致了記憶紊亂?
一個問題,她為什麼在這?
「客人,你看起來氣色不太好。是有什麼煩惱吧。」
她正糾結著,面前傳來了一個渾厚的男中音。順著聲音,她抬起頭。
一個中等身高的男人,應該和她差不多年紀;身材很不錯,長得也算不錯,但第一眼,他那副掩蓋了雙眼的墨鏡,以及毫無感情波動的表情就給人一種謎一般的距離感。他身後是一個擺滿了各種酒的柜子,靠在柜子上的一根紅木拐杖表明,他腿腳有些不便。
電光石火般,她突然想起來了。
「......是的。聽說,可以在你這裡點一些......不大一樣的吃的?」
是的,見她這番模樣,友人便推薦了位於南湖路最偏僻角落的拾魂酒吧。這名字乍一聽,還以為是什麼殺馬特,結果,還真是挺普通的小酒吧,只有老闆能根據需要做飯這一點有點像XX食堂,其他,毫無特色。
「是的,想吃什麼隨便選。你很走遠,是今天最後一個客人了。」
老闆信手從櫃檯下拿出一杯淡藍色飲品,上面還插了一片檸檬,看起來有模有樣e。
「預調自創雞尾酒,贈品。你可以邊喝邊考慮。」
淡然說完,老闆打個響指。
「來了~」
略顯爽朗的回應從吧台旁的門中傳來,片刻后,一個年輕男人悠然走出,手中拿著一份看似菜單的黑色小本。
「今日剩餘材料,還請隨意挑選。」比老闆高了半個頭的年輕人微微鞠躬,露齒一笑,便哼著歌走回了門中。
看著年輕人的背影,她似乎受了感染,不那麼頹廢了。喝了口爽口的飲料,她沖老闆點點頭。
「嗯,那我點了。」
「請便。」
她翻開菜單。
「......」
她不由愣了愣。
「......雜醬面。」
最後,她還是猶豫著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好。」
老闆收回黑本,拄起拐杖,也走入了門中。
她又喝了口飲料,眨眨眼,以穩定心神。
嗯?
猛然間,她發覺,不大不小的店面中,只剩下了她一人。
......也對,都說自己是最後一個客人了......
「叮。」
「啊!」
古樸的吊鐘響了,高度緊張的她不由叫了出來。
「叮。叮。叮。叮。」
......
吊鐘又響了四聲,預示著五點的到來。
這個季節,五點幾乎就是晝夜的分界線了。
「不......不......」
明明什麼都沒發生,她卻著了魔一般,瘋狂抓撓起自己的頭髮。
「你死了......死了就該走......所以別纏著我了!不是......不不不不!!!我寧可不是你的孫女!」
「鐺。」
「您的雜醬面。」
老闆一如既往的聲音,一把將她從恐懼中,拉了出來。
「......」
恍如又一次南柯一夢,她喘息著,流著冷汗。
「趁熱。這玩意涼了就等於完了。」老闆將見底的飲料放到了一旁的托盤上,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的青年迅速端起,向她微微一笑,然後又一次走了回去。
「......」
她伸出筷子,顫抖著,划拉了一下品相極佳的雜醬。
什麼都沒有,除了雜醬。
她長出一口氣。
這才對。
對,她就是聽說,這裡的食物可以幫人擺脫糾纏,才會來的。
她迫不及待,張口就吃。
「呼—」
好燙。
但......
好吃。
而且,不知為何,前所未有的安心。
不出三分鐘,偌大一碗面,就被吃了個底朝天。
「一共三百一十二,多謝惠顧。」
簡直是天價。但從面無表情的老闆口中說出,就毫無玩笑的意思。
可是,她卻完全沒有在乎,老老實實掏出了手機。
「可以X付寶嗎?」
「抱歉,只能現金。」
「啊......」
這倒令她為難了。
「這樣吧,倒也有一種辦法,可以免單。」老闆見狀,不緊不慢地說。
「什麼?」
「我的服務員特別喜歡聽故事,你當著他的面,說出你到這之前的故事,你的賬就記在他頭上。」
「是哦。」
突然出現的青年揮揮手,咧嘴一笑。
「......」
她不是開放的人,通常不會和任何人說自己的隱私。
然而,此時此刻,她卻覺得,自己必須說些什麼,不然,自己會後悔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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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下次光臨。」
她一字不落地說完后,青年將她送至門口,商務性地道別,然後緩緩關上了門。
「呼,真是的,幾次都難習慣啊。這年頭,人真是越來越讓人提不起勁了。」
他解開領帶,跳上原本客人用的沙發,大大伸了個懶腰。
「好了,我也不用複述了。怎麼說?今晚就搞定?還是拖他個一個月?我無所謂。」
「你知道他沒這個耐心。」
老闆拿出新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是的。小李同學,你可長點心吧。」
數分鐘前還空無一人的店鋪一角,赫然冒出了一個戴著眼鏡,身著休閑裝的奇怪少年。他雙手把玩著手機,口中嘲諷著發牢騷的青年。
「下次出現記得給點預兆,老是冷不丁的誰受得了啊。」青年隨口還嘴,「那麼,獎勵是啥?」
「搞定再說。」少年直截了當。
「切,沒勁。」青年繼續自己的懶腰。
「李業季,收拾東西。」
老闆完全沒有被兩人的對話干擾,我行我素地喝完紅酒,收拾好酒具道。
「是是是。」
青年鯉魚打挺,從沙發上起身,隨手擺正被自己躺歪的沙發,然後蹦蹦跳跳走入門中。
「喂,還行吧。」
青年離開后,少年開口道。在場只有兩人,不必考慮,就知道他問的是老闆。
「你指什麼?」老闆拄起拐杖,正了正衣領。
「你的狀態。」
「一如既往。」
老闆走向正門。
「是嗎。」少年嘴角微翹。
「事先說好。」
在老闆開門前,少年叫住他。
「要是你真的一如既往,半死不活,那我可就要開始期待下一次交接了。」
老闆猛然轉身,少年已經不見蹤影。
「老闆老闆,東西都在這了。」
少年消失后,青年換上休閑裝,背著背包,宛如一個學生。
「......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早已漆黑一片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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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
她明明還沒吃過晚飯,甚至,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
為什麼,走在街上,她會是......飽的?
......
是不是,自己終於精神徹底失常了?
如果是這種失常,似乎也不錯。
「啊,啊......不好意思。」
這麼想著,走神的她撞上了一個路人。
「沒事。」
戴著墨鏡的中年人拄著拐杖,頜首表示無礙,然後和一名看了她一眼的年輕人一起走了。
是父子吧?現在的年輕人,長得夠快的。
她想著,然後繼續走路。
她要在天黑透前,去接受一個人,為她而進行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