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孫老爺
「原來如此。」
蘇擇從二樓走下來。
當陸小鳳銘刻仙術符篆,只要他接近自己一公里範圍,蘇擇便已經發現的他。
「劣者以為是因為隨著劣者的魔性日漸壯大,根基越來越堅韌,所以身負天命的你,才能察覺的劣者接近。現在說來,讓你寢食難安不是我的魔性,而是另有其他。人性對魔性唯有恐懼,對神性才會畏懼。如此說來,是我的神性外泄,才會對你造成壓迫。」
「這麼年,我的神性依然未曾徹底轉化,比如是根基出來麻煩。」蘇擇緩緩走下樓,來到兩人桌前說道:「能夠為我的根基造成麻煩,唯有一次。當初劣者以【少年】衍生權能,結果鑄造【一氣化三清】權能失敗,造成根基崩潰,現在看來所造成傷痕至今未曾痊癒,才會讓你察覺。」
蘇擇對於自己的根基崩潰的事情,並不太在意。他走進前,向花滿樓微微躬身行禮道:「好久不見,花滿樓。」
「一別數月,蘇兄可曾安好?」花滿樓略微躬身還禮,他笑道:「只是不曾想,會在這個時候遇到蘇兄。」
「安好!安好!」蘇擇做到花滿樓對面,他笑著摘下腰間的玉葫蘆,笑著說道:「這些日子,劣者與幾個朋友置辦一些家當,開拓一些資產,算是終於有了家了。這不,剛搬完家,劣者就趕緊過來,完成咱們兩人之間的約定。」
「這就是完成最後工序的花雕。」
蘇擇給花滿樓倒滿一杯酒,問道:「你們匆匆而來,又準備匆匆而去,可是有什麼急事?」
「我們找人。」陸小鳳顯然並不知道蘇擇與花滿樓認識,對於兩人熟識的樣子,感覺極為驚訝。不過,作為好朋友,陸小鳳無意卻探究花滿樓的過去。深知蘇擇的危險,不願意花滿樓與蘇擇說太多的他,連忙接過話題。
「找人?」蘇擇微微側過頭,他從口袋裡取出三枚銅錢,向桌面上一扔,才說道:「是損掛,你們此去向北的瀟湘院,必有俘獲。不過,山澤損所求是損中求益,若想有所得,必先有所失。正為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停!」陸小鳳臉色微微一變,說道:「這句天啥道,我已經聽夠了,不想再聽一次,你直接說你想要什麼吧?」
「不是劣者想要什麼,而是你需要損什麼。」蘇擇認真打量陸小鳳好一會兒,才說道:「從面相來說,你的命格不高,非吉非凶,極為尋常。但是你身懷天命,為凶煞入凡胎命格,得否極必泰來的天命,這對鬍子正是畫龍點睛,象徵天命的『痕』。你若是想到此行得到想要的,就將鬍子剃了,必然能成。」
這個?陸小鳳不由摸了摸自己鬍子,露出寧死不從的表情。
怡情院是鎮上最大的青樓,站在怡情院的樓下,陸小鳳得意洋洋的說道:「這裡就是怡情院,歐陽情就是這裡的最大台柱,花牌上第一個名字就是她。據說她最大的本事,就是對什麼人都一樣,不管你是和尚也好,是禿子也好,只要你有錢,她就會把你當作世界上最可愛的人。」
「蘇兄不是說,我們要找的人在瀟湘院,怎麼來到怡情院了?」花滿樓忍不住問道。
「比起他拿幾個銅幣,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斷。他說人在瀟湘院,我偏說人在怡情院。」陸小鳳昂首挺胸說道:「他讓我去瀟湘院,我偏不去。花滿樓,我告訴你,今天我要是去了,就是小狗,學狗叫一百聲。」
陸小鳳得意洋洋進了怡情院,但是很快垂頭喪氣的走出門。花滿樓悠哉悠哉走在陸小鳳身後,宛如靜靜的看著他,露出一絲笑容。陸小鳳幾次張嘴欲開口,但是看到花滿樓的笑容,都不由訕訕閉上嘴。當他們快接近瀟湘院,陸小鳳才忽然張開嘴,叫道:「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我是個混蛋,一等一的大混蛋,空前絕後的大混蛋,像我這樣的混蛋,一百萬個人里,都找不出一個。」
陸小鳳叫完一百聲,便悶頭向瀟湘館走去。他們一走進瀟湘院,就聽見有人在樓上大叫大喊。花滿樓從聽陸小鳳的叫聲的樂趣回味過來,連忙問道:「孫老爺?」
滿臉緊繃的陸小鳳,露出一絲笑容,說道:「一點也不錯,自己知道自己是混蛋的人並不多。」
花滿樓也跟著笑道:「所以他還有葯救。」
陸小鳳卻略帶嘲笑的說道:「現在我只希望他還不太醉,還能站得起來。」
孫老爺雖然已站不起來,幸好還能坐起來。現在他就直挺挺地坐在陸小鳳剛僱來的馬車裡,兩眼發直,瞪著陸小鳳,道:「你就算急著要去找那兩個老怪物,至少也該先陪我喝杯酒的。」
陸小鳳嘆了口氣,奇怪的問道:「我只奇怪,那些人明明知道你已囊空如洗,為什麼還要給你酒喝?」
孫老爺咧開嘴一笑,向陸小鳳回答道:「因為他們知道遲早總有你這種冤大頭會去贖我。」
其實他自己的頭絕不比任何人的小,沒有看見過他的人,幾乎很難想象他這麼樣一個又瘦又小的人,會長著這麼樣一個大腦袋。陸小鳳遲疑一些,望著醉醺醺已經站不起來的孫老爺,問道:「像你現在這樣子,是不是還能馬上找得到他們?」
孫老爺彷彿有著什麼驕傲的成績,傲然道:「當然,無論那兩個怪物多古怪,我卻偏偏正好是他們的剋星——可是我們得先約法三章。」
陸小鳳無奈的道:「你說。」
孫老爺重複著幾乎每一個冤大頭都已經知道的規則,顯然對著這個規則他極為看中。他說道:「一個問題五十兩,要十足十的銀元寶,我進去找時,你們只能等在外面,有話要問時,也只能在外面問。」
陸小鳳苦笑道:「我實在不懂,他們為什麼從來也不願見人?」
孫老爺又笑了起來,用極為認真的語氣敷衍道:「因為他們覺得世上的人除了我之外,全都是面目可憎的大混蛋,卻不知天下最大的一個混蛋就是我。」
山窟里陰森而黑暗,洞口很小,無論誰都只有爬著才能進去。孫老爺就是爬進去的。陸小鳳和花滿樓在外面已等了很久,陸小鳳已等得很不耐煩。花滿樓卻微笑著道:「我知道你一定已等得著急了,可是你為什麼不想想,這裡的風景多美,連風吹在身上都是舒服的,一個人能在這裡多停留一會兒,豈非是福氣?」
「你怎麼知道這裡的風景好?」陸小鳳抬起頭,黑暗的山窟怎麼也看不著什麼風景。花滿樓道:「我雖然看不見,卻能領略得到,所以我覺得,只有那些雖然有眼睛卻不肯看的人,才是真正的瞎子。」
陸小鳳說不出話來了。不過,就在這時,山窟里已傳出孫老爺的聲音,道:「可以開始了。」
第一塊五十兩重的銀子拋進去,第一個問題是:「五十年前,世上是不是有個金鵬王朝?」
過了片刻,山窟里就傳出一個低沉而蒼老的聲音:「金鵬王朝本在極南一個很小的國度里,他們的風俗奇特,同姓為婚,朝中當權的人,大多複姓上官,這王朝雖然古老而富庶,但五十年前已覆沒,王族的後代,據說已流亡到中土來。」
陸小鳳吐出口氣,彷彿對這答覆很滿意,於是又拋了錠銀子進去,開始問第二個問題:「除了王族的後代外,當時朝中的大臣,還有沒有別人逃出來的?」
「據說還有四個人,受命保護他們的王子東來,其中一人也是王族,叫上官謹,還有三人是大將軍平獨鶴、司空上官木和內庫總管嚴立本。」這問題,他們還給了點補充,說道:「這王朝所行的官制,和我們漢唐時相差無幾。」
第三個問題是:「他們後來的下落如何?」
「到了中土后,他們想必就隱姓埋名,因為新的王朝成立后,曾經派遣過刺客到中土來追殺,卻無結果,當時的王子如今若是還活著,也已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了。」
陸小鳳又拋出一錠銀子進去,問道:「江湖上最近出現一個很年輕的道士。你對這個叫做蘇擇的道士底細有多少了解?」
山窟里沉默了好一會,才回答道:「蘇擇,身份不詳,年齡不詳,武功不詳,擅長的兵器不詳,自稱魔尊,似乎是魔教出身。第一次現身是在京城,出手便殺死三十三名一流的殺手,所有武器據說是一柄短刀;第二次出手實在千雨劍徐成豪老父親的壽宴上,赤手空拳便逼得黃山四友力竭而敗,斃殺千雨劍徐成豪與徐家老爺子,揚長而去;隨後他一路南下,每到一地必有死人,且打過死相極為恐怖,極度危險。」
陸小鳳遲疑一下,又拋出一錠銀子進去,問道:「那你知道《太恆六輪》這部武功嗎?」
「凶凶凶!邪邪邪!如果說最近什麼最引人關注,那恐怕便是這部《太恆六輪》的現世。你問的這部武功,可能是從江湖誕生以來,最兇殘最邪門的武功。如果我是你,就離它越遠越好。自從它現世,至今不到十日,但是已經換了超過二十位主人,而且每一位最終都死於非命。無論是被它傷到的人,還是練它的人,最終都會受盡折磨而死,無一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