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午飯是最容易遇襲的地方
午時，微風卷過月牙湖表面，掀起點點波瀾，城牆高聳，將附近的街道都籠罩在陰影之下。
聖罕中心處的街道被陽光照得發亮，某家麵包房外面的長椅上，史青有些出神地坐在那裡，一手五彩的麵包，一手端著杯牛奶。
陪同的書記官伊喜彷彿躲瘟疫一樣，躲到十米開外。
這不能怪對方不盡職。
實際上，他早上走訪過四家遇到盜賊團的貴族。
那些人要麼是回答潦草，要麼是態度敷衍，沒有一個在意盜賊團的事情。
比起他們，伊喜已經算是比較盡職，沒有被達爾清洗的屠刀嚇跑。
僅僅是一上午，聽說被清洗的家族就多達十一家，好像大牢都被人塞得快要住不下去。
史青考慮，下午要不要去訪問達爾？
不過未必能得出什麼滿意回答。
對方要真是幕後人，早就該準備好一套說辭，他想要挑出漏洞，恐怕很難。
這個時候，他格外懷念起趙襄。
只要趙襄在的話，憑藉那個出色的洞察力和大局觀，肯定能分辨出真話和假話。
最主要的是，趙襄強大意志是不會退縮。
而史青不行。
他感覺四周空氣都已經變成一道道牢籠，不斷在壓迫自己。
他已經看不清前方的道路，異國他鄉，孤立無援，走投無路，種種情緒翻轉，導致他變得焦躁不安。
要是兮雅肯出該多好，史青長長嘆一口氣，張嘴咬下鬆軟的麵包，咀嚼幾下，再喝一口牛奶。
驀然間，嗡得一聲輕響，彷彿是一隻蜜蜂在耳邊飛舞，史青渾身寒毛豎起，危險襲來的徵兆壓過一切煩惱，他迅速默念強化咒語，人向左側飛閃。
同時，空氣之中出現一條黑色細縫，隨即陡然撐開，如野獸張開大嘴，連利齒的形狀都可以看清。
咔嚓，一聲刀切黃瓜的脆響，張開的黑縫合攏，連同他左手肘以下的部位消失。
鮮血噴涌，史青發出凄厲慘叫，劇痛完全將大腦給佔據，惹得行人紛紛側目。
短暫慘叫后，他回過神，人迅速躲進一邊的巷子，治癒能力讓傷口止血。
他腦中迅速轉動起來，從聲音判斷，敵人位置是在東南方，距離大概是在一百五十米至兩百米之間。
再推斷敵人的法術，應該不是空氣告訴分裂又合攏的手段，剛剛他清楚看到，分開的黑縫裡面是猩紅色。
裂開的不是空氣，是空間。
敵人應該是特異系，那個嗡得聲音，百分百是法術發動時的前兆。
在電光火石間，史青腦內轉過許多念頭，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從屋頂上方奔襲過去。
他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豎起耳朵聆聽，等聽到嗡得一聲，他毫不遲疑，腳一蹬地，身形迅速拔高上屋頂。
接著，他眼眸掃向東南方街道，有不少人，卻沒有一個人看向這裡。
沒等他繼續觀察，裂縫突然出現在右腳附近，張開合攏，一氣呵成，將他整條右腿都給吞噬。
「啊啊啊！」史青發出尖銳無比的慘叫，人從屋頂滾落至地面，斷腿處的鮮血狂飆而出，形成一個小血泊。
史青疼得面無人色，不可能，敵人沒理由能提前預料到他躍起的動作，而且聲音傳來的方向，沒有一個人眼神是看向他那裡。
連街上的狗都不例外。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想不出，敵人是如何判斷他所在？
最要命的是，他手斷，腳斷，戰鬥力減弱大半。
這是一個很絕望的局勢，沒有頑強的求生意志，恐怕許多人在這裡就會放棄求生。
他不會。
他沒有輕易放棄活下去的機會，眼眸搜尋四周，期待能夠找到敵人所在。
也就是這麼一掃視，他發現不對。
按理說，一個人手腳斷了流出大量鮮血，周圍的路人冷漠避開，害怕惹禍上身的心態可以理解。
可有些人駐足在那裡指指點點，甚至眼神有嘲笑的意思，那就顯得很不正常。
除非……
史青眼眸驟亮，大腦迅速得出一個全新推斷，自己先前可能想錯了。
敵人壓根不是讓空間裂開，而是利用聲音讓人產生幻覺，這也可以解釋，對方為什麼會不看他。
原因是，一切攻擊早就設定好，只要聽到聲音，哪裡就會受到攻擊。
對方壓根不需要看。
想要對抗這種幻覺，強化身體四肢沒有用，必須強化大腦，以此增強自身的精神力。
史青眼眸轉了一圈，沒有立刻強化大腦，他假裝不知情的樣子，繼續趴在地面，神色保持驚恐。
這一刻，他彷彿是奧斯卡影帝附體，表現得是惟妙惟肖。
嗡，又是一聲輕響，他右手撐起地面，人想要閃避。
黑色縫隙再次出現，一張一合，帶走他的右手，痛覺是那麼真實，他強忍住尖叫的慾望，眼眸觀察周圍。
不出意料外，圍觀的人沒有表現出多麼驚恐的樣子，和沒看到斷手一樣。
那個惡趣味的混蛋等著，他心下咬牙切齒。
右手過後，又是左腳，最後才是對準腦袋。
這一次，史青沒有繼續託大，在一瞬間投入全部道力強化大腦，避免讓腦子產生出我已經死掉的錯覺。
這個錯覺一旦產生，人真得是會死。
強化過的大腦抵擋住幻覺，他看著黑縫咬下腦袋，卻沒有任何感覺，連消失的四肢都再次出現。
他趴在地面，如烏龜一樣，周圍半點血跡都沒有，難怪會惹來行人的指指點點。
一想到這個屈辱，他打定主意，不能輕易放過對方。
史青一閉眼，頭一歪，耳朵貼在地面，開始裝死，並且傾聽腳步聲。
一般人的腳步聲往往無法掩蓋住力道，聲音聽起來很響。
道師的腳步聲不同，他們往往會選擇隱藏自己行走的腳步聲，達到踏雪無痕的境界。
當然，想要到達那一步，少說都要是乙級道師的水準。
在此之前，道師們行走都會發出微弱聲音。
史青就是憑藉腳步聲輕重判斷誰是敵人。
等一會，他總算從眾多腳步聲之中，聽出兩個很輕微的腳步聲正在向自己靠近。
敵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