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弟弟稚語喜歡洗澡,哥哥稚言不喜歡,就見倆人一個咧嘴「哇啦哇啦」傻笑,一個嚴肅地皺著小眉頭。蘇禧忍不住戳了戳稚語肉嘟嘟的小臉,稚語笑得更歡快了,藕節般的小腿一蹬,就濺了哥哥稚言一臉水花。哥哥終於忍不了了,「哇」一聲哭了出來,吃了一嘴弟弟的洗澡水。
蘇禧趕緊把稚言從水裡撈起來,用棉毯子裹住,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哎呀,稚言不哭,寶寶不哭。是不是不喜歡洗澡?不喜歡會變髒,娘親不喜歡臟娃娃的。」
那邊稚語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仰頭看了眼哥哥,又看了眼娘親,不再笑了。
衛沨立在紫檀底座屏風旁邊,看著裡面的這一幕,久久沒有挪動一步。
次日一早,他便入了宮中。
昭元帝坐在書案後面,批閱完一本奏摺,才抬起頭看他,「朕記得今日沒有宣你入宮。怎麼,有事?」
衛沨頷首,「昨日陛下讓臣思考的問題,臣已經想清楚了。」
昭元帝「哦」了一聲,似是沒想到他考慮得這麼快,好整以暇地問:「是么,想清楚留哪個了?朕昨日見你兩個兒子都不錯,生得標緻,倒是挺難做抉擇的。」
明知難做抉擇,卻還是拋給他這個問題。
衛沨眉宇淡然,語速緩慢,卻透出一股難以撼動的堅持。「若是坐上了皇位,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能保住,臣寧願不坐那個位子。」
言訖,御書房沒有一點聲音。
昭元帝捏著奏摺的手用了些力,臉色晦暗,不清不楚。許久,他才扔了奏摺,看向下方的衛沨,有些無奈又有些氣惱,「你敢威脅朕?」
衛沨道:「臣只是就事論事。」
昭元帝瞪著眼睛看了他一會,才擺擺手道:「罷了,罷了。等你日後登了基,自己去跟那些言官說去吧,朕不管了。」
衛沨心中一松,面不改色道:「多謝陛下成全。」
臨走前,昭元帝把他叫住,扔給他一個紅緞綉金銀絲的錦囊。「打開看看吧。」
衛沨解開錦囊,取出裡面的紙,展開一看,裡面寫著兩個名字——
衛知衡,衛知律。
稚言、稚語終於有了名字,上了玉牒。兩隻小傢伙兒就像有心靈感應似的,曉得自己逃過了一劫,那天晚上格外聽話,不哭不鬧,哥哥安靜地啃自己的小手,弟弟眨巴著眼睛既不睡覺也不哼唧,乖巧的不像話。
衛沨回來時候,蘇禧就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好不容易把兩個小糰子哄睡著了,她去書房找衛沨。
衛沨原本不打算將這些事情告訴她,免得她多想,但是耐不住她的軟磨硬泡,最後還是一五一十地與她說了。蘇禧聽罷,在旁邊站了好一會兒,才默默地走到衛沨身後,從後面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脖子,臉頰枕著他的肩窩,帶著一點鼻音說,「庭舟表哥,我以後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她知道他能走到今日有多不容易,可他卻為了兩個孩子,寧願放棄那個位子。
衛沨輕笑,伸手扣住她的後腦勺,扭頭親了一口她的小臉,「這話聽著耳熟,某個小姑娘以前是不是也說過?」
那時候他們一起去大慈寺拜菩薩,她突發奇想說「以後都不對他發脾氣了」,結果轉頭就拍了他一巴掌。如今衛沨可不敢輕易信她的話。
蘇禧咕噥了一下,纖臂收緊,把他脖子纏得更緊了一些,「我這次是說真的。」
衛沨差些斷氣,咳嗽了一聲,把身後的姑娘抱到前來來,颳了刮她的翹鼻子,道:「你不必刻意做什麼,幼幼,我對你好就行了。」那天她站在城牆上的情景,他至今想起來都心驚膽戰。
過了一會,衛沨的手握住她的腰肢,探入她藕荷色的短衫底下,語氣緩慢道:「最要緊的……還是先把你的身子養好。」
好端端的……說著說著就不正經。蘇禧想對他好都不行,紅著臉抽出他的手,佯怒道:「我才剛做完月子呢。」
衛沨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一直忍著。他們上一次行房是在七、八個月之前,他已經快素成和尚了,倘若不是擔心她身子受不住,他在這裡就能直接要了她。
眼見小妻子生完孩子之後更加瑩潤嬌媚,衛沨卻只能看,不能碰。這種心癢難耐的滋味,並不好受。
蘇禧嗔了他一眼,想起什麼,握住他不老實的大手,抿抿唇,還是忍不住問:「那天我站在城牆上,你為什麼要讓人放箭?」如果不是衛季常在後面推了她一下,就算她不會當場沒命,也不會順利地剩下稚言、稚語那兩個粉嫩嫩的小糰子。
這件事一直是她心裡頭的疙瘩,想問又不敢問,生怕答案跟自己想的不一樣。
如果在衛沨心中,她真的沒有皇位重要呢?
蘇禧耷拉下腦袋,垂著濃長的睫毛。她知道這個問題有些無理取鬧,所以她不會問的,她只是想讓衛沨給自己一個解釋罷了。
衛沨托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解釋:「箭不是我命人放的,幼幼。我吩咐過誰都不許放箭,那人違背軍令,事後已經被嚴懲了。」
那個士兵姓孫,剛從軍半年。戰後,衛沨下令將此人軍法處置,重罰了一頓。
蘇禧抬眸,不太相信,「真的嗎?」
衛沨捧著她的小臉,額頭貼著她的額頭,鼻子對著她的鼻子,大概是覺得她問了一句傻話。「我怎麼捨得看著你受傷。」
蘇禧長睫毛一眨,掃過他的鼻樑。似在思索他話里的真實性。
她黑亮的眼珠子骨溜溜地轉,勾得衛沨心裡痒痒的,等不及她開口,就俯身,張口擒住了她粉生生的小嘴。
坐完月子之後,蘇禧很注重身子的恢復。她懷稚言、稚語的時候就胖了不少,生完孩子也不能下床走動,只能躺在床上養肉,生生將她的小細腰養成了水桶腰。她站在鏡子面前看了一圈兒,低頭捏了捏肚子上的軟肉,自己都有些嫌棄自己了,不曉得衛沨是怎麼下得了手的。
蘇禧被刺激之後,制定了一張計劃表,恢復了以前沒出嫁時的三餐、作息和鍛煉。每天早晨辰時起床,這時候衛沨已經出門了,她就繞著雲津齋先跑兩圈步,跑步時會在腰上緊緊地纏一圈白練,然後再回屋練半個時辰的動作。洗漱完畢后,用過早膳,先抱著兩個兒子玩一會兒。
到了下午,命人將西廂房打掃乾淨,她在裡面跳了半個時辰的舞。天黑之後,再練半個時辰的動作。
一天下來,饒是已經入了秋,也難免出了一身汗,渾身黏黏膩膩的十分難受。蘇禧就去凈室洗澡,洗完澡出來,正好衛沨從外面回來。
這麼堅持了兩個月,到了稚言、稚語百日宴那一日,蘇禧的小蠻腰又回來了,臉蛋上的肉也少了,重新變回以前尖尖潤潤的鵝蛋臉。許是她生完孩子的緣故,身段比之前更加玲瓏有致,偏生臉蛋卻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明艷精緻,光潔無暇。一眼瞧過去,嬌媚中透著純真,叫許多前來參加百日宴的人看直了眼睛。
蘇禧今兒穿了一件櫻色蘇綉纏枝百合紋褙子,裡面是素色短衫和紵絲細褶裙,襯得她肌膚瓷白,明眸皓齒。抱著稚言跟旁人打招呼的時候,一點也不像個剛生完孩子的母親,更像是未出閣的,十五六歲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