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幸好衛沨沒有再胡來了,取出一個瓷瓶給她嬌處上了葯,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道:「你先休息一會,我去宮裡一趟,晌午就回來。」
蘇禧鑽進被子里,少頃,又鑽出來,只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含瞋帶怨道:「我本來也要去宮裡見皇後娘娘的。」前陣子她身懷六甲,所以才不用進宮請安,如今孩子都生了,月子也坐了,總不能再懶惰下去了。
衛沨揉揉她蓬鬆的頭髮,薄唇噙著饜足的笑,低聲道:「我幫你跟皇後娘娘解釋,她會理解的。」
蘇禧杏眼圓睜,掙扎著從被子里伸出手,急急慌慌地捂住他的嘴,臉兒紅紅,「你不許亂說。」
要是讓皇後娘娘知道她是因為這個原因起不來床的……她寧願這就爬起來。
衛沨按住她的肩膀,彎起食指颳了刮她的鼻子,「好好躺著,乖乖等我回來。」
衛沨走後,蘇禧睡了一個回籠覺,一直睡到午時,被兩個小糰子的哭聲吵醒了。
蘇禧沒睡醒,底下的丫鬟也不敢打攪。昨兒屋裡的動靜鬧得這麼大,她們站在外面都聽見了,想著夫人需要休息,就沒進屋叫她。稚言稚語醒來見不到娘親,奶嬤嬤餵奶也不肯喝,扁著小嘴哇哇大哭。
蘇禧醒來之後,趕忙叫丫鬟把他們倆抱了過來。奈何她手腳無力,腰肢酸軟,想抱他們都沒有辦法。在心裡將衛沨埋怨了一遍,就讓丫鬟把兩隻糰子抱上床榻,分別親了親他們粉嘟嘟的臉蛋,倆小傢伙才算老實了,鑽進蘇禧懷裡就想吃奶水。
蘇禧還從沒餵過他們,這次是第一次。
她先喂的哥哥稚言,弟弟稚語就在那兒急得哼哼唧唧。喂完哥哥之後,稚語捧著蘇禧的小香瓜吃得津津有味,圓圓嫩嫩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模樣滿足極了。
連著幾日,小糰子的爹一旦開葷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蘇禧晚上幾乎沒個休息的時候,衛沨好像把這幾個月攢的積蓄都招呼到她身上了。有時候一個晚上連姿勢都不變一下,次日起來,她覺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到了二哥蘇祉成親這一日,蘇禧帶上稚言、稚語,回蘇府參加二哥的婚宴。
下馬車的時候,她雙腿一軟,差點當著眾人的面摔在地上。衛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附在她耳邊低聲問:「撐得住嗎?」
蘇禧氣羞羞地瞪他一眼。貓哭耗子假慈悲,她這樣還不是他害的。
昨兒晚上她一直求他,讓他看在自己今日回門的份上放過自己。奈何他不聽,與她十指相扣,壓在頭頂,一遍遍地親她的眼睛、鼻子、嘴唇,不停地逼問她,「幼幼,你要不要我?嗯?」
蘇禧一想到自己被他逼著說的那些話,就忍不住耳朵一熱,咬唇移開了視線。
二哥蘇祉與鎮國公府三姑娘宋可卿的婚事拖了許久,上輩子這個時候,二嫂已經懷著身孕了。
到酉時左右,府外吹吹打打,鞭炮齊鳴。蘇祉一身紅色喜袍,將花轎迎了過來。
蘇祉身姿挺拔,去軍營歷練了一年之後,益發偉岸俊朗。他牽著紅綢的一端,全福人將另一端遞給同樣穿著喜服、蓋著銷金帕子的新婦子。跨馬鞍、跨火盆后,一對新人朝著正堂走去。
大老爺蘇振和殷氏坐在高位,面上含笑,難掩喜色。
拜完天地高堂,一堆人就簇擁著蘇祉和宋可卿入了洞房。
蘇禧本也要跟去的,一扭頭,就看著大哥蘇禮站在人群後面,身著絳紫長袍,伸手輕輕揉了揉蘇柏羽的頭頂,正在跟他說什麼話。蘇禧腳步驀然一頓,自從大嫂羅氏過世后,大哥這些年一直沒有娶妻,如今已經六七年了,他仍舊孑身一人。
不是娘親沒留意過,只是大哥一直拖著,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如今大哥已經二十有七了。饒是如此,依然有許多姑娘對他有意,不在乎給他做續弦,可他不想耽誤人家,也不想匆匆忙忙地湊合,就一直到了現在。這些年他既當爹又當娘地照顧柏哥兒,有時候殷氏都看不下去了,把他叫來跟前道:「你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柏哥兒想想。柏哥兒從小沒有娘,心裡能好受嗎?」
蘇禮道:「便是我娶了妻,柏哥兒也不會開口叫一聲『娘』的。」
當爹的倒是很了解兒子的脾性。殷氏被他堵得啞口無言,興許是被氣著了,往後一段時間裡,都不再開口提續弦的事。
眼下蘇禧望著大哥,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
上輩子大哥後來娶了李湘如,日子過得雞飛狗跳。這輩子她如願阻止了一切,可大哥依舊過得很不好。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得對不對。
那頭,同樣望著蘇禮的還有一個人。
殷芃芃命丫鬟送完賀禮,就沒有再往前走一步,遠遠地站在一棵銀杏樹下。正是蟹肥菊黃的時候,銀杏葉落滿了她的肩頭,她看著蘇禮的側影,有些出神。
丫鬟回來叫了她一聲,她恍然回神。撣了撣肩上的銀杏葉,準備告辭往回走。
丫鬟問道:「姑娘,您不進去跟蘇夫人說會話嗎?」
殷芃芃腳步滯了滯,旋即輕輕搖頭,「不了。娘親身子不好,我回去照顧她。」
她怕自己進去見到蘇禮之後,會壓抑不住心裡的痴慕,在人前失態。當她得知二姐殷萋萋曾經害過蘇禧之後,就再也不好意思來蘇府了。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但她不曉得蘇府有沒有原諒他們家,就不好貿貿然上去打擾。
話雖如此……可她心裡清楚,這不過是她給自己找的借口罷了。她真正不敢打擾的,其實是蘇禮。
這些年蘇禮沒有娶妻,她也一直沒有嫁人。她在偷偷地等他,儘管知道他對自己無意,但知道他沒有再娶,她心裡也會多一分慰藉。
殷芃芃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麼時候,恐怕會等到蘇禮再一次成親那一日吧。
天氣漸冷,由秋入冬,蘇禧生怕兩個小糰子凍著,屋裡不僅早早燒起了地龍,四周還擺上了火盆。
這日一早,她光著玉足踩在厚厚的羊絨毯子上,身上披著紅緞狐狸毛的披風,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就見庭院里白茫茫一片,樹梢上也積了不少雪,地上鋪了厚厚一層,丫鬟、下人踩在上頭「咯滋咯滋」作響。
稚言、稚語似乎很喜歡下雪,坐在臨窗榻上,穿著一藍一綠緙絲灑金小棉襖,拍著腳丫子,肉呼呼的小身子高興的上下搖晃。蘇禧看著好笑,捏捏稚言的耳朵,又戳戳稚語的臉蛋,「想不想去外面看雪?」
兩隻小糰子齊齊看向她,仰著粉粉嫩嫩的小臉,也不知道聽懂了她的話沒有,一起伸手要抱。
蘇禧被他倆看得心都化了,就給他倆外面多穿了件小襖,她抱著哥哥稚言,奶嬤嬤抱著哥哥稚語,一起去外頭看了一會兒雪。
到了傍晚,蘇禧用過晚膳,給兩個小糰子洗了澡,把他們哄睡之後,就在等衛沨回來。只不過她沒等來衛沨,卻等到一個消息。
昭元帝退位了。
昭元帝的身子本就虧空,強撐了這麼多年,早已到了盡頭。如今退位了之後,就想在皇宮內院建一座和順園,等將來衛季常成親了,再生幾個白胖胖的小皇孫,他就可以跟劉皇后含飴弄孫,頤養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