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衛淵目光露出了鄙夷。旁人眼中,她是才貌兼備、嫻雅端方的上京第一貴女,他也一直這麼以為的,他把她當成多寶閣上的紅珊瑚珠寶盆景,華貴,但不實用,只適合外人來的時候拿出來的觀賞。然而沒想到那珊瑚從裡頭便是腐壞的,只剩下一個好看的外表,欺騙了所有人的眼睛。
衛淵手上的力道漸漸收緊,那一刻恨不得直接掐死傅儀。她給他帶來這麼大的侮辱,慶國公府竟教養出了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他現在不得不懷疑,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就在傅儀漸漸停止掙扎,快要斷氣的時候,門被人從外面敲響了。
「世子爺。」是衛淵的侍衛陳勤的聲音。
衛淵這才扔開傅儀,往門外走去。
陳勤跪在門外,慚愧道:「……屬下無能,叫那人跑了。」
衛淵眉頭緊蹙,一腳踹在他的心窩子上,「廢物!」
衛淵也是習武之人,這一腳踹得不輕,陳勤胸口劇痛,口中就湧上一股腥甜。他從地上爬起來,不敢反抗,繼續道:「不過屬下傷了他的右手……」
雨水足足下了一夜,到了次日早上才停。
昨晚寶相齋鬧出那麼大的動靜,豫王和豫王妃竟然毫不知情,可見衛淵的手段之高。衛淵的手下是不必擔心說漏嘴的,至於昨兒守夜的那兩個丫鬟,就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人見過。
傅儀額頭的傷口沒有清理,血凝固了,不過一夜,她就臉色就蒼白得不像話。
衛淵將一碗葯放在她面前,捏著她的下巴,不容抗拒道:「喝。」
這碗里是什麼葯,不必想也知道。傅儀別開頭,嗓音沙啞:「……這孩子是你的。」
衛淵冷冷一笑,捏著她下巴的手更加用力,道:「你以為我會相信?」
傅儀不語。她的孩子已經快五個月了,這時候打胎無疑對身子有很大的傷害,況且她是真想生下這個孩子。後半生的日子無論是孤寂還是潦倒,有個孩子陪著,總比一個人要好。
她緊閉著唇,不肯喝葯。
衛淵便強迫她張開嘴,硬把葯灌進她的嘴裡。倘若現在不是非常時期,他絕對不可能這樣好說話。
息事寧人,從來不是他的風格。然而現在也只能這麼做。
傅儀拼盡全力推開他的手,青釉番蓮紋瓷碗摔在地上,葯汁流了一地。她將口中的葯汁悉數嘔了出來,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麼體面不體面,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紅著眼睛看向衛淵,「你不是要與衛沨爭皇位么?若是沒了這個孩子,我就立刻自盡,你拿什麼與衛沨爭?」
衛淵冷冰冰地看著她,忽而一笑道:「你有什麼資格威脅我?我現在不殺你,傅儀,你便應該感天謝地了。」
正是因為考慮到立儲一事,不宜鬧出太大的動靜,讓昭元帝認為他治家不嚴,否則她以為她能留到現在?
待他登上皇位,她與她那個姦夫,一個都不能留。
傅儀不言不語。正是因為曉得衛淵的顧慮,所以她才能這般大膽地與他對峙。她在堵,堵衛淵對皇位的重視程度。她捏緊了裙襕,許久才道:「……留下這個孩子,我幫你對付衛沨。」
這頭,蘇禧剛收到宮裡頭送來的帖子。
三日後是劉皇后的壽辰,因著皇後娘娘是個喜歡熱鬧的,所以每年過壽都會邀請許多世家,今年也不例外。蘇禧看了一眼帖子,沒有多想,拿到衛沨面前,問道:「庭舟表哥,皇後娘娘過壽,咱們送什麼禮物?」
衛沨抽走她手中的燙金帖子,把她嬌軟的身軀抱到腿上,道:「李鴻會去準備的,你就別費心了。」說著,把手放到她微微凸起的小肚皮上,輕輕問道:「今日肚子動了嗎?」
蘇禧的肚子漸漸開始有動靜。有時她坐著看書,肚裡的小東西就忽然動一下,輕輕的,像潮水一來一往的涌動,叫她又稀奇又驚喜。
後來胎動的次數越來越多,蘇禧才慢慢感覺到肚裡真的養了個小東西。很實在,很真實。她一天最有意思的時刻,就是跟腹中的胎兒互動,或是彈琴給它聽,或是睡前念千字文。
陶冶情操嘛,就是要從娃娃抓起。這種待遇是孩子他爹都沒有的。
時間久了,孩子他爹自然有意見。
晚上,衛沨從凈房出來,就見她斜倚在金銀絲緞面引枕上,穿著散花綾外衫,沒穿襪子,露出一雙欺霜賽雪的玉足,骨肉亭勻,細潤可愛,腳趾頭上染著蔻丹,鮮亮穠艷,微微蜷起。說來也奇怪,自打蘇禧有了身孕之後,好像沒有什麼變化,除了肚子圓了一圈,臉頰多了一些肉外,不像旁的孕婦那般臃腫粗糙。她依然精緻,臉頰泛著紛紛的潤光,叫人看了賞心悅目、食慾大動。
此時她手裡捧著一本書,小嘴咕咕噥噥,不知在念些什麼,嗓音甜糯得膩人。
衛沨走到她身後坐下,將她的腦袋枕到自己腿上,捏著她挺翹的鼻子道:「看什麼呢?」
蘇禧一下子喘不上氣兒,別開頭「哼哼」兩聲,道:「我在給咱們的孩子念《五字鑒》。」
衛沨抬了抬眉,「前天不是還在念《千字文》么?」
蘇禧輕輕咬住他的食指,含含糊糊道:「千字文已經念完了,該學五字鑒了。」
衛沨見她一板一眼的,認真得可愛,不由自主地輕笑出來,攪了攪她的舌頭,「學得這麼早,你不擔心他吃不消?」
這點蘇禧是擔心過的,所以她千字文足足念了三遍呢。她用舌尖推出他的手指,撲扇撲扇長睫毛道:「既然是我們兩個的孩子,一定是龍章鳳姿的人傑,我才不擔心。」
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蘇禧從衛沨身上爬起來,捧著他的臉,吧唧親了一口,道:「庭舟表哥,我們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衛沨順勢摟住她的腰肢,她剛洗完澡,身上都是香噴噴的,像誘人的水蜜桃。他捏捏她的臉蛋,警告道:「別亂蹭。」
衛沨現在就是一個乾燥的爆竹,一點就著,奈何蘇禧的身子好像不怎麼好,自從上回倆人胡鬧過一回后,次日蘇禧下身就流出了一些暗紅的血跡,把她嚇壞了。問過周大夫之後,周大夫說日後慎行房事,又給她開了一些安胎保胎的藥方,現在蘇禧是說什麼都不肯讓衛沨碰的。衛沨自己也不敢胡來,他憋了快一個月,蘇禧一點小小的碰觸,都能勾起他的慾火。
昨兒他才哄著蘇禧幫他紓解了一回,他忍耐力好,事後蘇禧腮幫子都酸疼了,他才肯放過她。眼下她只是在他腿上坐了一會兒,他就又有抬頭的趨勢。
色胚子。蘇禧鼓著臉往後退了退,水汪汪的眼睛瞅著他,意思是,我老實了。
懷裡空空落落,反而有些不習慣。衛沨又把她抱了回來,臉貼著她柔嫩的臉頰,「不知道是男是女,怎麼起名字?」
蘇禧乖乖的,下面有個東西抵著自己,她卻不敢亂動,掀起濃濃長長的睫毛,臉蛋紅紅道:「我們可以起兩個名字,男孩女孩各起一個。反正總會用得著的。」
說完,見衛沨嘴邊噙著淺淺的笑意,看著自己。她不明所以,道:「怎麼了?」
她說得不對嗎?
衛沨刮刮她的小鼻子,調笑道:「原來幼幼想跟我生很多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