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喂完最後一口葯,衛沨含著她的舌尖,輕輕地咬了一下。不讓人省心的姑娘,聽說他不在家時她便不吃藥,偷偷地把葯倒了,難怪風寒總好不了。
衛沨正打算喂她吃冬瓜蜜餞,就見這小姑娘扁了扁嘴,淚水從眼睛里流出來,吧嗒吧嗒地哭了起來。她哭得無聲無息,只默默地掉淚,模樣叫人心酸。
衛沨一怔,以為是方才把她咬疼了,吻著她的唇瓣哄了哄,「寶貝,哭什麼?」
蘇禧偏頭,在枕頭上蹭了蹭眼淚,抿著粉唇,不吭聲。
衛沨見不得她哭,心揪成一團,將雪晴遣了出去,半躺在床上,摟著她的後背,「嗯,幼幼,為什麼哭?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蘇禧埋在他胸口,嘟嘟囔囔道:「難受。」
衛沨順著問:「為何難受?」
也不知是不是生病了,人就容易變得脆弱。蘇禧想起前幾日傅少昀那件事,心裡頭一直憋著一口氣,目下終於找到發泄口。她邊哭邊控訴道:「你不信任我。」
衛沨用拇指拭去她的眼淚,她哭得凶,不一會兒小臉便掛滿了淚痕。他問道:「我怎麼不信任你了?」
蘇禧眼睫毛濕漉漉的,像下過雨後的落羽杉。「我說了跟少昀表哥沒什麼……你不相信,還那樣對我。」說著哽咽了一下,許是委屈,淚水流得更厲害了,「我討厭你。」
原來是這麼回事。衛沨承認,那次是他做得過分了,事後他給她上藥的時候,見她那嬌處紅紅腫腫,可憐兮兮,一看便是被欺負得好慘。
可她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她提起傅少昀的時候,與別人都不一樣,她親近他,信任他。何況他們又是青梅竹馬,自幼一塊長大,那份情誼是自己怎麼也比不過的。
衛世子活到二十三歲,頭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嫉妒。
衛沨一下下地撫摸蘇禧的後腦勺,半響,才有些無奈道:「傻幼幼,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懷裡的小姑娘半天沒反應。
衛沨低頭一瞧,見蘇禧耷拉著睫毛,鼻翼輕微翕動,呼吸也逐漸平穩了下來,竟是睡著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的話。他抬手颳了刮她的鼻子,「小磨人精。」
興許是郊外空氣新鮮,比京城寧靜,蘇禧足足睡了六七個時辰,一直睡到次日早晨。
昨晚吃了葯,醒來時發了一身汗,雖然鼻子還是不透氣,但比起昨日好多了。別院後頭有一個溫泉池子,露天而建,周圍搭著十二扇紫檀嵌八寶竹韻常青屏風。蘇禧想起周大夫說泡溫泉能治風寒,便趁著衛沨去書房的時候,帶上聽雁、聽鶴等幾個丫鬟去了後面。
昭元帝有心考驗衛沨,交給了他幾件棘手的案子,其中一件便是十年前轟動朝廷的貪污案。這個案子里牽扯了不少人,最後處斬了十餘名官員,流放數百人,眼下昭元帝讓衛沨重新調查此案,朝中人人自危,對待衛沨也比以往更加謹慎客氣。
蘇禧曉得他忙,這回本打算自己來別院,偏他非要帶著案件一起過來。
蘇禧褪下衣裳,只穿了一件嬌綠色的綉蝶戀花紋肚兜,身子沉入溫泉里。溫水瞬間從四面八方而來,包裹著肌膚,沖淡了一身的酸軟疲乏。她靠在溫泉池邊,有點心不在焉,其實昨天衛沨說的最後一句話她聽到了,只不過當時太瞌睡,她想回答,奈何張不開嘴。
在乎她就能這麼對她嗎?壞蛋。
蘇禧想起那天晚上的無助,她眼前漆黑一片,只能感覺一雙大手捻著自己的腰肢,動作那麼狠,像把她貫穿了似的。他的嗓音低沉沙啞,像沙漠乾燥的砂礫,一遍一遍地問:「幼幼……你愛不愛我?」
蘇禧臉紅成一片,往水裡鑽去。不能想,一想就害臊。
這就算了,他還逼著自己叫他「好哥哥,好夫君」。自己不答應,他多的是手段讓自己張口。
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
蘇禧泡了大半個時辰。期間聽雁端來了一小壇梅花釀,是別院的人自己釀的。用的是梅花枝頭最乾淨的一層雪,每年冬天都會釀上一兩壇,酒味不濃,清雅甘甜,最適合一邊泡溫泉一邊小酌。
蘇禧平時不是嗜酒的人,她酒量不深。這回也不知是怎麼了,喝了一小杯后,覺得味道好,不由自主便又多喝了幾杯。
不一會兒,就見她臉蛋紅撲撲的,杏眼朦朧,略有些迷離,頭腦倒還算清醒。她晃了晃腦袋,見泡得差不多了,便從溫泉池子里爬了出來。
外頭寒冷,猛地從熱水裡出來,聽雁擔心她凍著,趕忙拿了一塊薄毯披在她身上。
池邊多水,蘇禧正準備去屏風後面換衣服,卻腳下一滑,身子往一旁倒去。就在她快摔進池子里時,一雙手臂及時撈住她的腰,蘇禧身子後仰,懸在半空,睜大眼努力想看清來人的臉。
卻下一瞬,對方好像改了主意,身子一傾,與她一起倒入溫泉池中。
「撲通」一聲,蘇禧跌入水中,被溫泉水淹沒頭頂,剛擦乾淨的身子又濕透了。她站穩后從水裡鑽出來,氣羞羞地瞪著對方,「你——」
分明是生氣的模樣,怎奈剛喝了梅花娘,雙頰暈粉,杏眼濕潤,毫無威懾力。
衛沨就站在她對面,握住她一隻纖細的腳踝,提小雞崽似的將她提到了面前。他剛從書房出來,十年前那樁貪污案太過複雜,牽一髮則動全身,倘若真要調查個底朝天,恐怕會得罪朝廷不少官員,昭元帝真是給了他一個棘手的活兒。他與兩位幕僚談論了兩個時辰,本想回屋見一見她,卻發現她不在屋裡,問了下人才知道她到這兒泡溫泉來了。
衛沨托著她的小屁股,另一隻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水珠,「小臉怎麼這麼紅?」
蘇禧怕掉進水裡,雙腿下意識地纏著他的腰,解釋道:「我剛才喝了梅花釀。」
溫泉周圍的丫鬟都散去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蘇禧方察覺到這個姿勢有多曖昧,他們兩人身上都濕透了,布料緊貼著皮膚,況且她裡頭根本沒穿衣裳,薄毯掉進水裡,只剩下一件嬌綠色的肚兜。她縮了縮肩膀,把自己藏進衛沨的懷裡,那一身皮膚膩白勝雪,宛如飯桌上的糖蒸酥酪,又白又甜,叫人食指大動。
蘇禧很容易便能感覺到衛沨的變化,往後退了退,彆扭道:「……讓我下去。」
衛沨抱著她走向池子一邊,坐下道:「乖幼幼,別動,我只是想抱你一會兒。」
蘇禧將信將疑地望著他。衛沨察覺到她的視線,捏捏她的臉道:「你不相信?」
蘇禧誠懇地點了點頭。
畢竟他那個抵著自己……根本不能忽視。興許是他平時太貪婪,索求的太多,忽然克制起來,反倒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衛沨碰了碰她的額頭,「你現在病著,承受不住,還是先將身子養好了再說。」
蘇禧本來是不相信他的,不過他老老實實,看起來是真的只想抱著自己而已。許是泡了溫泉,又喝了梅花釀的緣故,蘇禧的頭腦更加暈乎乎的,趴在衛沨懷裡,不一會兒便昏昏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