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蘇禧怔了一下,沒料到會在這裡碰面。上回她跟厲衍的事情還歷歷在目,眼下遇見,蘇禧很有幾分尷尬。
傅儀不知她心中所想,看見她笑了笑道:「禧妹妹,真巧,你也來拜菩薩嗎?」
蘇禧輕輕頷首,勉強扯出一個不算僵硬的笑臉。「嗯,順道過來求一支簽的。儀姐姐呢?」
傅儀笑道:「我也是來求籤的。」說著抬眸,看見蘇禧身後的衛沨,微微頓了一頓。
傅儀今兒是自己來的,衛淵有事情,就沒一塊來,這種事兒他從不跟她一起。她便安慰自己,男人都當以事業為重,衛淵不來也可以理解。可就她知道的而言,昭元帝交給衛沨的案子同樣不輕鬆,甚至說更繁重一些,為何他就能陪著蘇禧?
傅儀心中這麼想,面上卻笑容端方,道:「衛世子真是體貼,這般小事也陪著禧姐兒一起來。」
這話的含義就深了,一是稱讚衛沨體貼,二就顯得蘇禧有些任性。這等小事,旁人都是一個人來的,偏她卻要和衛沨一起。
蘇禧不想理她,她與厲衍偷情,自己都沒說出去呢,她有什麼資格數落自己。
衛沨眉宇淡然,不為所動道:「在我看來,幼幼的事都不是小事。」
傅儀臉色變了變,很快恢復如常。訕訕一笑,沒再說什麼,就去那頭求籤了。
蘇禧將自己的簽拿給小沙彌解簽,衛沨去殿外等她。過了一會,小沙彌說第二十六簽是上吉簽。並說求得此簽者能前程似錦,諸事順利。
前程似錦……說的是衛沨么?蘇禧瞅了一眼站在外面的衛沨,他後來會登上帝位,自己是一早就知道的。可是衛沨卻不知道,他這時候是怎麼想的呢?蘇禧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怎麼關心過衛沨這個問題,興許是她早早地清楚了一切,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根本不需要多問。
蘇禧這才開始反省,自己以前對衛沨的關心太少了。尤其是她懷孕這一陣兒,脾氣不好,動不動就向他發脾氣,他公務那麼繁忙,卻會因為她擱下手邊的事情,耐心地哄她。蘇禧向小沙彌道了謝,牽裙快步走出大雄寶殿。
衛沨見狀,蹙了蹙眉,扶住她的手臂道:「急什麼?慢點走。」
蘇禧朝他璨然一笑,反握住他的大手,不顧這裡是人來人往的寺廟門口,道:「庭舟表哥,我以後都不對你發脾氣了。」
衛沨詫異地微微抬眉,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臉,「哦?」
顯然不相信她的話。
蘇禧拍掉他的手,一本正經道:「我是認真的。」
就見衛沨彎了彎唇,看向自己的手背,方才還說不與他發脾氣,轉眼就又動手了,現在的小姑娘說話真是不能相信。他聲音含笑,寬容道:「你能老老實實的,我就知足了。」
蘇禧嘟了嘟嘴,挽住他的手臂,「我可老實了。」比起傅儀來,自己真是老實太多了。那一幕給她的衝擊太大,想必她這輩子都沒法忘記。
兩個人姿態親昵,如膠似漆,感情好得一眼就能看出來。衛沨面上掛著淺笑,眼裡深處藏著寵溺,哪裡是曾經冷漠拒絕過殷萋萋的衛世子,分明與普通的、寵愛妻子的男子沒有區別。
傅儀捏著手裡剛求的簽,定定瞧著門外,面無表情,久久沒有移動。
小沙彌喚了一聲,提醒道::「女施主,您解簽嗎?若是不解,請給後面的人讓個地方吧。」
傅儀恍悟,將手中的簽遞給小沙彌,道:「勞煩小師父了。」
後頭傅儀帶來的丫鬟小聲地嘀咕:「晉王世子與世子夫人的感情真好。」
另一個丫頭附和:「是啊,真叫人羨慕。」
傅儀心不在焉,至於小沙彌後來說了什麼,她一句都沒聽見。她不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心,想起剛才衛沨對自己的冷淡,以及他說的那句話。什麼叫蘇禧的事都不是小事,他對蘇禧就這麼重視么?為什麼蘇禧就能得到這麼好的?而自己卻只能在豫王府荒度年華?
倘若她當初沒有嫁入豫王府,而是嫁給了衛沨,是不是就與現在完全不同了?
傅儀走出大雄寶殿,第二次感覺到了挫敗。第一次是今年春獵時,蘇禧在所有人面前彈奏《還歸去》的時候。她人生僅有的兩次失意,都是拜蘇禧所賜。
拜完了菩薩,蘇禧與衛沨本來打算下山的,不過蘇禧卻忽然害喜害得很嚴重,將早晨吃的東西都吐了,仍舊忍不住乾嘔。
衛沨向大慈寺的僧人借了客房,抱著她進去休息。蘇禧漱罷了口之後,躺在榻上望著他道:「庭舟表哥是不是還有事情?不如你先回去吧,讓聽雁和聽鶴留下來陪我就行了。」
衛沨婆娑她的手背,道:「不要緊,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回去。」
蘇禧抿抿唇,許是剛才吐得沒有了力氣,點頭乖乖地說好。
不一會兒,她便躺著睡著了。客房沒有暖爐,衛沨走出門外,向寺里的僧人借了一個暖爐,他提著暖爐回來的時候,隔壁房間門口站著一個人,正是傅儀。
傅儀顯然也瞧見了他,屈了屈膝道:「見過晉王世子。」
衛沨面無異色,冷靜客氣道:「嫂夫人。」
傅儀看向他手裡的暖爐,再看了屋裡一眼,道:「禧妹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方才見她臉色有些不好,可是害喜了?」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張疊好的藥方,好心好意地遞到衛沨跟前跟前,道:「這是我當初害喜時家裡送過來的藥方子,我吃了以後身子很快就好了。不如你讓禧妹妹也試一試,說不定會對她有幫助。」
衛沨垂了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少頃接過傅儀手裡的藥方,道:「多謝嫂夫人。」
傅儀一笑,道不必客氣。
之後傅儀便回了屋。衛沨推開直欞門走入客房,將暖爐放在離榻不遠的地方,然後,面不改色地把那紙藥方扔進了火爐里。火舌順勢而上,很快就將紙給吞沒了。
這廂,傅儀的房間。
如今傅儀的肚子已經開始顯懷,微微隆起弧度。她比成親之前更豐潤了一些,沖淡了她身上淡雅脫俗的韻味,平添了幾分瑩潤豐澤之感。眼下她側躺在美人榻上,眼瞼微垂,慵懶怠惰,身上披了一件水粉色並蒂蓮紋披風,少見地有些嫵媚。
客房的窗戶被人從外頭推開,緊接著一道玄青色的身影從外面跳進來。
傅儀一驚,霍然從榻上坐起來,待看清來人的臉之後,眉心微微一擰道:「你怎麼來了?」
來人五官深邃,稜角分明,正是厲衍。
厲衍站在傅儀面前,停頓片刻,見她沒有動怒,方才上前抱住她,將她推倒在榻上,寬厚的手掌扶住她的腰肢。幸虧傅儀剛才把丫鬟都遣出去了,屋裡沒人,她忍受著厲衍對自己的撫弄,別開頭,他的唇落在她的脖子上,她重複了一邊道:「我問你怎麼來了?」
厲衍嗓音粗啞,道:「來見你。」
他不善言辭,但是他的行動卻能替他回答。他迷戀她的身子,許是渴望了太久,如今發現她並非如自己想的那般遙不可及,就顯得有些急不可耐。只不過每次只差最後一步時,她都不讓他繼續,拿她和衛淵的孩子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