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隨機（六）

蘇白這邊，他將[不完全隨機]的微博又看了一遍，確認自己並沒有遺漏什麼東西，才開始按照自己之前跟葉子所說的逆推思路，尋找這個人可能的線索。

首先，他回想著考慮自己是為什麼會想做關於生死之類的遊戲的，似乎……是因為一個人的去世？

蘇白仔細捋了一遍思路，找到了自己做類似遊戲的根源，而且那個人的去世帶來的一系列反應，導致他對這款遊戲的選擇非常糾結，著實收集了不少時間的素材。

當然了，蘇白並沒有將自己對每一款遊戲的看法發表在任何公眾平台上……話說這不是廢話嗎？如果將最近看過的遊戲都發上去，這個猜謎的遊戲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蘇白這麼想著，將桌子前的日曆拿了過來，今天是5月14日，周六，從他開始做《人偶》這款遊戲開始，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的時間，而做《人偶》開始的時間是……

蘇白記憶並沒有事無巨細到如此地步，所以他將日曆隨手向前翻了一頁，目光快速在4月的日曆上掃過，4月1日上畫了個紅圈。他略微花了幾秒鐘，便想起來，這個日期正是自己開始做《人偶》的日子。

在有某些重要事情發生的日子，蘇白會習慣性地在日曆上划個紅圈。並不需要做任何標註，這只是一個提示點，有這個紅圈，就足夠蘇白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情了。

除了4月1號之外，四月份的日曆上還標註了一個紅圈，這便是那個讓蘇白產生對生與死的思考，並決定做一款關於生死的遊戲實況的日子：4月4日，周一，清明節。

清明節，亡者的節日，也是他一個同學的忌日。

那個同學的名字是蕭雨，同班同學，非常活潑漂亮的女孩子。嚴格來說，蘇白和蕭雨並不熟，就和易舒一樣，僅限於知道班上有這麼個人，點頭之交，從未打過交道。

當然了，肯定也沒什麼仇恨，不至於到那種『我沒參加那場葬禮，但我寫了封友好的信表示我支持它的舉行』的程度。

蕭雨和易舒不同的是，這個女孩子比一般女孩要叛逆的多，在高中的時候，抽煙、喝酒、紋身、燙頭便佔全了，聽說初中時候便是個小混子，男朋友也是換了兩三個。

蘇白個人觀點，一個女生是不是好女孩，不能光看上面的那些，他沒和蕭雨打過交道，所以也無從評判，他只是覺得這個女孩子不太會保護自己……或者說，她選擇叛逆的方式，不夠聰明，傷己傷人。

而後來發生的事情，也證明了蘇白的觀點。

在周一的時候，蕭雨因為前一天的一件小事和男朋友鬧矛盾，竟然隨身攜帶了一瓶農藥來到學校。中午午休時間，和男朋友又爆發爭吵之後，憤怒之下喝了農藥。

當時蘇白就在她身邊不遠處，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孩子將一瓶農藥灌了下去，誰都來得及阻止，甚至她的男朋友，當時都是驚的目瞪口呆。

午休時教室內的人並不多，所有人都有些驚慌失措。那瓶農藥是劇毒的百草枯，喝下去命基本上就沒了半條，蘇白和葉子都在，他立刻讓葉子去叫老師，並且撥打120，自己則走到蕭雨身邊，試圖給她催吐，但是那個傻子一般倔強的女孩子，拒絕了所有人的幫助。

她很痛苦，這點大家都可以看到，但蕭雨卻還在惦記和她男朋友的事情，拉著蘇白的衣袖，歪著頭跟他說話，「我跟你說，他不道歉的話，我絕對不會原諒他。」

蕭雨的鎖骨上紋了一對翅膀，隨著她的呼吸像是輕輕顫動的蝶翼，精緻又漂亮。

過了一會兒，蕭雨大約是痛極了，緊緊握著蘇白的手腕，「我這麼難受，他一定要好好道歉才行……否則的話，我絕對……不能原諒他。」她賭著氣忍痛的模樣很生動，後來蘇白總是想，那大約是因為生命本身的生動。

彼時他的男朋友在門外打電話，叫救護車，語無倫次地打了一遍又一遍。16歲的少年，很稚嫩的肩膀，還是個什麼都無法承擔的年紀，哭的蹲在牆根起不來。

「醫生還沒到嗎？」蕭雨的嘴角都開始滲出鮮血了，整個人佝僂成一團，卻還是倔強地仰著頭，「我男朋友呢？怎麼沒看見他？我都餓了，蘇白，你幫我跟他說，我中午很想吃豆腐腦。」

「如果實在買不到，明天早上吃也可以。」蕭雨的手越來越用力，顯然是痛到難以忍受，將蘇白的手腕抓握的一片青紫。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醫院的救護車才趕到，那時候蕭雨已經幾乎痛到失去意識了，吐了血，也吐了白沫，後來是混合鮮血的胃液，到最後什麼都吐不出來，只是蜷縮成一團抽搐。

救護車到的時候，蕭雨突然意識清明了一瞬，目光渙散了一陣，聚焦在蘇白身上，「蘇白，我是不是要死了？」

蕭雨被火速運走搶救了，但最終也沒能搶救回來，她帶的農藥是百草枯，或許只是想嚇嚇她的男朋友……但這種毒藥帶來的，卻是不可逆轉的死亡。

蘇白當時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因為救護車遲遲不到。但後來據葉子所說，其實救護車到達距離蕭雨喝葯，也只過去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

那是蘇白第一次見到生命的脆弱之處，那個女孩子什麼都不明白，還惦記著自己男朋友的道歉，和大概永遠也吃不到的豆腐腦，稀里糊塗地就將自己推向了死亡。

這件事對蘇白的觸動極大，也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對死亡，他到現在還能感覺到抓握在自己右手手腕上的力量，還記得那對輕輕顫動的蝶翼，還有蕭雨在臨近死亡時，眼睛中眷戀的奇異微光。

雖然蘇白的母親因為生蘇小余而去世，但當時蘇白年齡小，也沒有跟在蘇母身邊，所以並沒有親眼見到死神的降臨。

這件事過後，他有很長時間都無法釋懷，因為死亡是個很糟糕的重點，只有活著，才有許多種可能。

也因此，蘇白在糾結了很久之後，才決定做一期關於死亡與生存的遊戲實況，而經過再三挑選之後，他選擇了[觸摸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