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陰謀
陰冷幽暗的天牢中。
慕容策緩緩走過狹長晦暗的過道,停在了最裡面的那間牢房外面。
天牢幽冷黑暗,只有斑駁的石牆上一盞燭台燃著微弱的光,不時響起的聲聲慘叫讓人毛骨悚然。
牢房裡,左奉賢頹然癱坐在地上。昔日征戰沙場的男人,如今養尊處優慣了,進牢房半日不到的光景,便弄得蓬頭垢面,面容憔悴。
聽見腳步聲停住,他慢慢抬起頭來。
借著微弱的燭光,看清站在牢房外面的男人,左奉賢渾濁無神的眼中一下子迸發出精光。
他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撲過去,抓著斑駁的鐵柵欄,神情激動地喊:「皇上!老臣冤枉啊!老臣從未私刻軍印,並無謀逆之心,一定是有小人陷害老臣,還望皇上明察啊!」
慕容策身著玄色衣袍靜靜地站在那裡,面容冷峻,黑眸中毫無溫度,冷冷地看著面前神色癲狂的男人。
「呵,冤枉?」
他緩緩勾起唇角,劃出一個冷漠嘲諷的弧度。
看見他的神情,左奉賢一怔,心頭漸漸湧起一陣寒意。
慕容策道:「朕自然知道你是冤枉的。」
左奉賢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他正想說皇上英明,可他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見慕容策用毫無溫度的聲音說道,「因為那枚印章是朕讓人刻的。」
左奉賢眼中初現的驚喜瞬間被巨大的驚駭所替代,他往後退了一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皇、皇上……您說什麼……」
「朕說,那枚軍印是朕讓人刻的,可是冤枉?左奉賢,你做的那些事,夠朕將你活剮了,你還敢喊冤?」
左奉賢抖著聲音道:「皇上……臣、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慕容策冷冷一笑,牆上微弱的燭光閃爍搖擺,他隱在光影中的面容俊美如同鬼魅。
「把人帶進來。」
很快就有禁軍架著一個男人過來,那人如同爛泥一般,身上破碎的黑色衣衫混雜著乾涸的血跡,兩截手臂軟綿綿地隨著身體蕩來蕩去,已是廢了。
那人垂著頭,不知道是昏了還是死了。
禁軍掐著他的脖子將他的頭抬了起來,左奉賢看清那人的臉,眼中掠過驚恐的神色。
他強自鎮定地道:「皇上……這、這是何人……老臣不、不認識……」
「很好。」慕容策極冷的笑了笑,「那這位你總該認識吧?」
慕容策話音剛落,又有一個人被架了進來。
細看之下,正是昨日古玩店內的胖掌柜!
他不知道受了什麼刑罰,已經快要沒了人樣,他的身形本就胖碩,此時奄奄一息地只知道喘氣了。
胖掌柜被扔到地上,他抬頭看見牢房裡的左奉賢,綠豆似的眼睛猛地睜大,匍匐著帶血的身子過去:「大人,救我……」
慕容策冷漠的看著左奉賢,「你這軟骨頭的奴才還不如柔柔弱弱的小宮女,一頓板子下去就什麼都招了。」
左奉賢頓時面無血色,頹然跌坐在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
「左奉賢,朕倒是小瞧你了。你老老實實做你的兵部侍郎還不知足,你還想要做什麼?」
左奉賢像是突然驚醒一樣,匍匐著爬到慕容策的腳邊,從柵欄縫隙中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想要抓住最後一絲求生的希望。
他眼中的神色幾近癲狂,「皇、皇上!老臣對您一片忠心啊!是、是那如妃!那如妃乃是妖妃啊,皇上!她、她狐媚惑主!擾亂朝綱!老臣是為了大齊的江山著想,才會出此下策啊皇上!」
聞言,慕容策臉上露出暴戾之色,「你死到臨頭還敢狡辯!」
他狠狠勒住左奉賢的衣領,語氣陰冷:「你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以為你除掉如妃,你的女兒就能夠順理成章地當上皇后了么?」
「左奉賢,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如妃要是失節,必定失寵。再將這筆帳栽贓到燕國人的頭上,兩國要是一旦開戰,左家作為將門世家,必然受到倚重。到時候,一旦瀟妃封后,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丈了……朕說得對吧?左、大、人!」
左奉賢本來被勒得臉紅脖子粗,可是隨著慕容策的話,他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流失,等到慕容策狠狠鬆開他的時候,他臉上已經半點血色都沒有了,眼中滿是絕望之色。
慕容策嫌惡地掏出絲絹擦手。
「身為兵部侍郎,為了一己私慾,挑撥兩國開戰,置百姓於水火之中,你居然還敢說是為了朕這大齊江山著想!?」
「私佔百姓田地、剋扣軍餉……你背著朕做的那些腌臟事,朕看在你左家世代征戰沙場、屢立戰功的份上,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是你……」
慕容策話語一頓,眼神森冷如鬼魅,壓低聲音道:「你動誰都不該動她。」
左奉賢猛地抬起頭來,他總算明白了,為何慕容策明明知道了整件事情來龍去脈,卻還大費周章的,加扣一個私刻軍印的罪名給他。
他根本是不想讓世人知道如妃差點失節這件事!
事已至此,左奉賢心知自己必死無疑。他顫抖著,從地上爬起來一個勁地磕頭,「皇上!此事都是老臣一時糊塗、鬼迷心竅!老臣的家人並不知情!求皇上開恩,饒了他們吧!」
以頭觸地的重重聲響悶悶地迴響在陰冷的天牢中。
慕容策看他半晌,冷冷地扔下一句話。
「聖旨已下,秋後問斬。看在你左家祖輩積德的份上,朕會給你挑個良辰吉日的。」
說完,便不再看他一眼,轉身出了天牢,只余那白絹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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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策回到錦繡宮的時候,蘇如熙正坐在房間里看著窗外出神,清秀的側臉看上去素雅沉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慕容策蹙了眉,黑眸一暗,他實在很不喜歡她這樣的神情。
他走到近前,她才發現他的存在,恍然回過神來。
她朝他展顏一笑,語氣輕快:「阿策,你回來啦?」
他在她身邊坐下,將她摟在懷中,輕聲問:「在想什麼呢?連我進屋都沒有發現。」
「唔,在想你啊。」
他輕笑了一聲,俊臉上寒意散去,神情變得十分溫柔。雖然知道她是在搪塞他,可是心情依舊好了許多,至少現在還學會討好人了。
蘇如熙靠在他的懷裡偷偷打量著他,見他臉色放晴,於是試探著問道:「阿策,聽說你把梁統領關起來了?」
慕容策俊臉微沉,語氣變涼了許多,「誰在背後嚼的舌根?」
她閃爍其詞,小聲道:「這麼大的事,宮裡誰不知道啊。」
慕容策冷冷地哼了一聲。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軟聲求情:「阿策,你把人放出來吧。昨日的事本就是我不對,你幹嘛遷怒人家……」
慕容策黑眸微眯,語氣依舊不善:「他身為御林軍統領,連個人都看不好,不給他一點教訓,怎麼把保衛皇城的重任交付給他。」
「可你不是已經打了他一頓板子了嗎?」
慕容策斜睨著他,淡淡說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蘇如熙只好訕笑。
慕容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終是鬆了口,「行了,等下我就放他回府,你就別操這些心了。」
蘇如熙鬆了口氣,朝他甜甜一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慕容策不置可否地揚了唇角。
梁棟犯的錯,挨這頓板子實在是算輕的,關他十天半月也不為過,他只是不想在這些小事上與她起爭執罷了。
慕容策正想著,就聽見懷裡的小女人小小聲地說道,「那個……阿策,還有一件事?」
「什麼?」
「……聽說夏荷生病了,我想去看看她。」
聞言,慕容策身子一僵,眼中風雲瞬息萬變。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她乖巧的伏在他的懷裡,他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只能看見她細白的手指不自覺地纏絞在一起。
慕容策深邃黑眸中飛快地劃過一道暗光,沉默片刻后,淡淡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