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謠言猛於虎
蘇如熙三人走後，慕容策將殿內其餘侍婢也遣了下去，正殿內一下子就變得空蕩蕩。
「紀公子，請坐。」
紀子箏笑笑，從善如流地落了座。他端起手邊茶盞，品了一口，黑眸望向慕容策，「皇上特意將壽兒她們支走，是有什麼話想要單獨跟我說嗎？」
慕容策唇邊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道：「既然紀公子快人快語，那朕也就不兜圈子了。」
「皇上請講。」
慕容策看著紀子箏，眸光沉悒，緩緩說道：「朕想知道紀公子此次來到我齊國的真正目的。」
紀子箏端著茶盞的手微不可察的一頓，然後笑了笑，道：「不知皇上何出此言？我是奉了皇命來到齊國，為皇上您賀壽自然就是我此行的目的。」
慕容策清冷無雙的臉上依舊一派淡然，聞言，微微勾起了唇角，「可是朕接到的來函名單上面，貴國派出的使臣好像是一位姓宋的大臣……並不是紀家公子和五公主。所以朕想恐怕哪裡弄錯了吧？」
紀子箏臉上笑意微斂，不疾不徐地道：「不瞞皇上，此次我與壽兒到貴國的目的起初確實只是為了給她治病。我們聖上派來參加壽宴的是宋大人，可是不巧，宋大人前幾日患上了風熱，卧病不起，於是只能由我代勞了。」
聽了紀子箏的解釋，慕容策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的確不巧。」
然後他狀似沉吟了片刻，繼續說道：「不過還有一事朕不太明白。昨日如妃失蹤，朕的人找遍了皇城都沒有找到她，偏偏那麼巧，被紀公子和五公主在城外破廟裡撞見救下。還有，她當時昏迷不醒，紀公子又是怎麼得知她的身份，將她送回蘇府呢？朕想，這些事情已經不能單用巧合二字來解釋了吧？」
紀子箏直視著慕容策，不答反問道：「莫非皇上懷疑我同昨日綁架如妃娘娘的人是串通好的？」
「當然不是。以紀公子的心智人品，自然不會同那幫草包為伍。」
「皇上過獎了。」
「朕只是好奇，堂堂燕國宰相之子究竟是為何會帶著燕國公主私下來到我大齊，又是為了什麼甘願冒著身份暴露的風險，救了朕的妃子呢？」
紀子箏面色一變，俊美無匹的臉上此時罕見的沒有了一絲笑意，他不閃不避地看著慕容策，語氣平平地說道：「看來皇上已經將我和壽兒的底細查得很清楚了，既然皇上早就知道我此次並不是為了壽宴而來，那為何還對我們以禮相待呢？」
慕容策微微一笑，語氣一派雲淡風輕：「因為你救了她。」
紀子箏一愣，待反應過來之後，眉眼間的冷意漸漸淡去，甚至還笑了笑，「看來傳聞果然不假。」
慕容策挑了眉，「哦？什麼傳聞？」
紀子箏看著慕容策，語氣有些促狹：「皇上自己不知道么？如今盛京城街頭巷尾都在傳，當今聖上被如妃迷得神魂顛倒，說這如妃是妲己轉世，長得傾國傾城，美艷無雙。」
傾國傾城？美艷無雙？
慕容策不由得輕笑出聲，有些無奈地扶額，「謠言還真是猛於虎啊。」
他看著笑得一臉玩味的紀子箏，不疾不徐地說道：「我想紀公子在這方面應該也是深有體會吧，朕遠在齊國都有聽聞，大燕國堂堂宰相之子，最年輕有為的將軍，為了五公主，曾多次公然頂撞聖上，甚至捨棄了榮華富貴，帶著心上人私逃出宮。不知可有其事？」
紀子箏面色一滯，再也笑不出來了。
兩個男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見了些許無奈，然後緩緩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苦笑。
方才凝滯的氣氛一下子輕鬆了許多，紀子箏收起了臉上的戒備，緩聲道：「皇上，實不相瞞，我此次來到齊國，其實是為了一人而來。」
慕容策道：「如果朕沒猜錯的話，是為了鈺兒吧？」
紀子箏眼底略過一絲驚訝，然後釋然的笑起來，「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是，我此次正是為了小皇子慕容鈺而來。」
紀子箏將來意娓娓道來，「我們聖上年老病重，久卧病榻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皇上你應該也有所耳聞。」
慕容策點了點頭。
「太子罹難之後，小皇子就被貴國密探帶回了齊國，這件事情一直是我們皇上心頭的刺。所以我這次來是想將小皇子帶回燕國，陪著皇上度過最後這段日子，也算了結了他最後的心愿。」
「所以我一到盛京，便四下打聽小皇子的消息。得知小皇子每日都會到蘇府習武，於是便派人暗中留意。直到昨日，手下的人來報，除了小皇子之外，皇宮裡還有一位娘娘也一同去了蘇府，並且除了我的人之外，還有另一批人在暗中跟蹤。我便讓他們多加留心，之後的事情皇上應該也能猜到了……」
慕容策眸光微沉，「如此說來，倒還是託了鈺兒的福。」
「皇上此言差矣，是如妃娘娘福澤深厚。」
慕容策的臉色緩和了許多，他看著紀子箏，道：「不管怎麼說，熙兒是因為你才獲救的，朕理應感謝你。至於鈺兒，他的身體里也留著一半燕國人的血液，於情於理，朕似乎都沒有理由拒絕你的請求。」
聞言，紀子箏眼底閃過一絲驚喜，「皇上的意思是？」
「朕畢竟只是鈺兒的皇叔，至於要不要跟你回燕國，還得看鈺兒自己的想法。」
能得到慕容策如此保證，已經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紀子箏起身施以一禮，語氣誠懇：「這是自然，不管怎樣子箏在此先謝過皇上。」
「紀公子不必多禮。」
正事談完了，兩人於是一邊閑聊一邊品茗。慕容策漫不經心的品著香茗，視線卻忍不住落在大殿外面。
紀子箏見了，不由得笑著打趣道：「皇上要是放心不下如妃娘娘的話，不如也去御花園看看吧。」
慕容策清冷無雙的臉上飛快地劃過一絲赧色，他咳了一聲，低頭喝了口茶，道：「不了，不過要是紀公子放心不下壽兒姑娘的話，朕倒是可以陪你去看看。」
紀子箏笑道：「有如妃娘娘陪著，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兩人又繼續坐著閑聊了幾句。
慕容策垂著目光吹著香茗，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抬眸望向紀子箏，道：「對了，朕聽聞壽兒姑娘似乎是同晉國太子定了婚約？」
紀子箏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桃花眼中浮起冰雪千里的寒意。
慕容策對紀子箏的黑臉彷彿視而不見，自言自語般說道：「說起來，這晉國太子前來參加朕的壽宴，這幾日也留宿在宮裡，要是等會兒不巧遇到了壽兒姑娘可怎麼辦？」
話還未說完，紀子箏已經蹭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身，冷著俊臉就往外走。
慕容策眼底掠過一絲笑意，放下手中茶盞，喊了一聲：「哎，紀公子，你這是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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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御花園內到處花團錦簇，假山嶙峋，濃蔭翠華欲滴，一派生機盎然之景。
蘇如熙帶著壽兒信步走在青石板路上，看著身邊的風景，一路走走停停，有說有笑的。
慕容鈺撒著歡兒跑在前面，這裡摘摘花，那裡采采草，簡直就是一個風一樣的男孩子。
蘇如熙在身後喊道：「鈺兒，你慢點跑，小心摔著！」
「知道啦～！」話音未落，人就已經跑沒影了。
蘇如熙無奈地搖了搖頭。她看向壽兒，不知想到了什麼，好奇地問道：「壽兒既然是燕國五公主，應該很早以前就見過鈺兒了吧？」
壽兒乖巧地點點頭，「嗯。」她想了想，又很誠實地加了一句，「不過那時候他好小，皺皺巴巴的像一隻小老鼠。」
「噗嗤——」蘇如熙被她的形容逗笑。不過轉念想起鈺兒的身世，臉上的笑容又淡了許多，她輕聲嘆道：「是啊，鈺兒被接回齊國來的時候似乎還不滿周歲吧。說起來，鈺兒也是個可憐孩子。」
壽兒似懂非懂的看著她。
蘇如熙沖她笑了笑，又問道：「壽兒可以跟我說說，鈺兒的爹娘是什麼樣的人么？我很好奇呢。」壽兒歪著頭認真地想了想，輕聲說道：「白昇哥哥和瑾皇嫂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呢！很溫柔，會對壽兒笑！」
她說話的聲音輕輕軟軟的，就算是很肯定的語氣，聽起來都像是在撒嬌一樣。
是很溫柔的人啊……
蘇如熙想著，輕輕嘆了口氣，「……真是可惜，要是他們還在的話就好了。」
這時，慕容鈺懷裡抱著一大捧花獻寶一樣從前面跑了回來，仰著頭滿臉期待地望著蘇如熙。
「皇嬸皇嬸，你編個花環送鈺兒嘛！就是上次去郊遊的時候，那個漂亮叔叔編的那種！」
蘇如熙看著慕容鈺天真無邪的笑臉，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她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笑著道：「你小小年紀怎麼那麼臭美啊？」
「嘿嘿……」慕容鈺一個勁兒的傻笑。
「等會兒去亭子里給你編。」
「好！」
蘇如熙從他的懷裡挑了一枝白色的茉莉出來，摘了花枝，將花朵放在壽兒的臉邊比了比。然後輕輕將花□□她的鬢間，後退一步仔細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贊道：「嗯，真漂亮！」
小小一朵粉白色的小花，嬌嫩可愛，就像她人一樣，含羞帶怯的。
慕容鈺也跟著鼓掌，「好看好看！」
壽兒的小臉忍不住紅了紅，撲閃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帶著一絲羞怯地小聲道：「謝謝。」
蘇如熙心都快被萌化了。
真的好可愛啊！好想揉一揉！唔，反正紀公子不在，趁這個機會揉一揉好啦！
這麼想著，蘇如熙於是不客氣地伸出魔爪，捏上了壽兒粉粉嫩嫩的臉頰。
壽兒一愣，湖水樣的澄澈眼眸微微驚訝地睜大了些，不過並沒有躲開，乖乖地站著不動，任她揉捏。
手感真的好好哦～！（≧≦）
蘇如熙開心極了，又捏了下壽兒的臉頰，這才心滿意足地收回手。
她牽著壽兒繼續往前走，嘴裡說道：「壽兒你乾脆別走了，就留在宮裡陪我多玩一段時間再回去好了，我好捨不得你啊！」
慕容鈺連連點頭，道：「就是就是，壽兒姑姑留下來嘛～」
壽兒想了想，用軟軟的嗓音很認真地說：「如果子箏留下來的話，我就留下來。」
蘇如熙羨慕地說道：「壽兒真是喜歡紀公子啊。」
壽兒點點頭，「是啊，我最喜歡子箏了！」
幾人邊聊邊走，這時候正巧走到小路轉角處，剛拐過去，迎面走來衣著華貴的一行人。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一身黑衣，面容冷峻，一雙黑眸冷如寒星，神情高傲冷漠，渾身散發著一種
冷冷的氣場。
蘇如熙微微蹙了眉，這人是誰啊？
壽兒看見迎面走來的英俊男人，小臉一下子就白了，插在鬢邊的小花也彷彿受了驚嚇，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她停住了腳步不肯再走，害怕地往蘇如熙的身後躲了躲。
「壽兒，怎麼了？」蘇如熙疑惑地偏頭看她，這才發覺她臉色不對。
蘇如熙驚訝地挑了眉，又輕聲問了一遍：「怎麼了？不舒服嗎？」
壽兒緊張地攥緊了她的手，咬著嘴唇不說話，一個勁兒地直搖頭，神情看上去楚楚可憐。
不過兩句話的功夫，那面容冷峻的男人已經走到了她們面前停住，神情不悅的盯著壽兒，目光冷若寒冰。
薄唇微啟，吐出冷冰冰的幾個字，「你果然在這裡，白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