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非比尋常
「怎麼這麼不小心?等我回去問問巫醫,給你要些治扭傷的藥草來。」喜擔憂道。
扭傷……她從未扭傷過,想象不出扭傷的感覺會有多疼。
「不用,已經塗過葯了,過幾天就能好了,公主無需擔心。」伊還在推辭。
喜終於忍不住嗔怒。「騙人,你哪來的葯?」
下等奴沒有私產,便就沒有藥物,又無資格問請巫醫,怎會有葯可塗?
「工活勞累,又時常難免受些小傷,便常胡亂采些花草塗傷。久而久之,就懂了些藥理,基本的傷痛,都是可以自己處理的。」
伊為了打消喜的疑慮,面上笑得那叫一個雲淡風輕、溫厚和善。
不過他裝歸裝,此時這句「懂些藥理」的話可確實是實話。
喜一臉驚愕。「你還懂醫?」
伊勾唇笑笑。「只是能治些尋常小傷,算不得懂醫。」
喜抿嘴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不作數!」
「什麼不作數?」伊挑眉問她。
「你總是有百說十、有十說一,太過於謙虛。你說你只能治小傷,我不信。你的醫術究竟如何,我怎麼也要親自試過才算數。等我哪天生一場重病……」
喜的小嘴張張合合正說得起勁兒,卻忽的被伊的手指壓住,再無法繼續「長篇大論」。
她怔住,瞬間呆得像塊木頭,撲扇著長長的睫毛傻傻看向伊。
而在伊修長微糙的指下,那粉紅的唇珠軟似棉桃、嫩如乳膏,彷彿再動一動便可將其揉出水來。
伊心中狂跳,大驚之下突的將手抽回,下跪叩首。「公主恕罪!伊並非有意冒犯!伊只是……不想公主亂說、咒自己生病……」
他後悔不已,暗罵自己怎會一時不自製、竟對公主做出了如此大不敬之舉。
突然而來的接觸,喜原本也是有些尷尬的,可當她留意到了伊耳根處的微紅,心情便瞬時莫名大好,將伊扶起,道:
「起來吧,我怎會因這點小事就怪你?你不希望我生病,那我不病便是。什麼時候你想讓我病了,我再病!」
伊皺了眉,一本正經。「這是什麼話?伊怎會想讓公主生病?」他只盼她能永遠健健康康、幸福快樂才好。
「一生都不想?」喜睨笑著湊近。
「那是自然!」伊堅定不移。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喜笑嘻嘻的,一連三問,突然頑皮得像個小童。
伊被她逗得失笑,一遍一遍溫柔回著:「真的,真的,真的……」
……
這一日的喜不厭其煩的問著伊,又反覆聽著伊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回答。
其實,她只是想要將伊對她的那份「在乎」感受得更加真切些,卻根本料想不到在多年之後,她這隨意玩笑的一句話竟當真會有成真的那一日……
……
幾日後的晌午,伊和三五個奴一同將新劈的木柴送去柴房,當他把最後一捆柴擱置柴垛之時,卻忽被其中一人勒住了脖子。
他一驚,幾乎完全出於本能的雙手抓住那人制著自己的手臂,猛的向前用力一翻,便將其重重甩落在地。
那人一看便是受過訓練的。他在方才的過程中迅速調整了落點,以至於減輕了自己的疼痛。他快速起身,緊握了拳頭便徑直向伊攻來。伊側身一避,順勢也出拳擊中了那人的左臉。
但見那人左臉吃力,其上的「奴」字竟也跟著瞬間模糊。那個字原來是臨時抹上的,而並非墨刑而留!
「你不是奴!」伊俊眼瞠大、驚駭非常。
此人假扮奴隸來此,難道只為殺他?而他看向四周,才發現其他的幾人都早已不知去向,此時在這柴房中,就只剩他與殺手二人。
被識破身份的殺手眼瞳冷冰,並未與他多言,倏的抽出藏在腰間的骨刃,狠刺而來。
伊萬萬沒想到,那害他之人竟沒有選擇揭發他會劍術之事,而是換了一個殺手前來。如此,左右他的拳腳早已暴露,便索性在此時也不作遮掩了。
伊身手輕盈,腦速更是反應極快。毫不費力便巧妙的將殺手的疾攻一一化解,而後更是招招制勝,氣勢強勁,逼得殺手再反擊不得。
柴房粗糙老舊的木門上有道道縫隙參差不齊。而那些縫隙之後,身形小小的紫葵暗暗盯著裡面打得激烈的兩個黑影緊緊咬呀。
雖然裡面太黑,他看不太清,但見那殺手這麼久還解決不掉伊,便能知曉伊確實是個難對付的。
紫葵心下微沉,幾經輾轉——
想不到這賤奴不止真的會些功夫,竟還是個能壓製得住殺手的高手。
只要將伊懂劍術的事公諸於眾,他便可令其獲死罪。可伊掩飾得好,很難在大庭廣眾露出馬腳。
又不能直接告訴父親伊會劍術,否則父親定會斥責他不將心思好好用在課業上,卻因致一口氣而去關注一個不起眼的賤奴,失了他蒙山國少主的身份。
該如何才能除得了伊呢?要再多派幾個殺手聯手來殺他,還是再等等,以防將此事鬧大……
紫葵雙眼微眯,忽聽骨刃落地,竟是伊已一掌將其擊飛,隨後便是殺手一聲悶哼,被伊死死按在了地上。
「可是庖正派你來的?」伊因太過用力而語帶微喘,眸光卻是犀利堅決。「你回去告訴他,我根本無意與他相爭,望他能還我一個清靜!再這樣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殺手自是沒有回他這句話,掙脫他微鬆了的禁錮便逃了出去,而在外面偷看的紫葵卻是一邊閃身藏去了房側,一邊挑起了眉來。
這伊跟那老庖正還有過節?倒是有趣了……
瞬間,他黝黑的圓瞳幽光一閃。
伊走後,他沉聲對身旁的熊尼道:「知道該去查什麼了吧?」
熊尼一揖。「查庖正與伊有何過節。」
紫葵冷眸補道:「除此之外,還要徹查他的來歷和身世。」
「是!」熊尼已不再反駁紫葵竟想要去調查一個連豬狗都不如的賤奴,只因如今他也知道這奴非比尋常、確有可疑之處。
紫葵擺了擺手,令其退去,一副稚嫩的童顏上露出了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沉靜和憂慮。
能令小姑姑如此掛心的奴,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只是這伊區區下等賤奴,卻竟能善武至此……小姑姑那般信任於他,他可千萬別是有意接近小姑姑、別有所圖的哪國細作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