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藏富於書
三郎擺擺手,隨即伸手一把拉過張宣,摁坐到楊凌身旁,笑著沖張安說道:「大管家有所不知,我已與接收白草山的官府吏員講定,白草山上每年出產之白草,除專供朝中所用之外,仍交我獨家代理買賣。你用不著向我致歉。」
張安卻仍躬身施禮道:「葉掌柜於張家危難之際出手相助,張安代我家主人向您道謝了。」
「哎,我不過是做個中間人罷了,大管家要謝,還是謝楊凌吧。」三郎忙躬身還禮道。
小張宣冷不防被三郎一把拉到楊凌身旁坐下,既惱且怕,此時趁三郎與張安說話之機,起身抬腿就要向艙外跑,卻被三郎搶步攔在身前,擋住了去路,板起臉來嗔怪他道:「楊大哥千里迢迢地從嶺南趕來還錢給你,你竟然要跑?哼,膽子比兔子還小,張先生怎麼生出個你這樣的兒子?」
楊凌見狀,趕忙起身將張宣拉回到自己身邊坐下,勸解三郎道:「他還是個孩子,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興許是受了驚嚇,你不要太過苛責他。」
三郎望了一眼正瞪著自己的小張宣,不悅地說道:「行了,你們既見了面,有什麼話就趕緊說吧,我到艙外替你們把著風去。」說著,沖張安點點頭,徑自出船艙去了。
「張大哥,廣陵張家陡遭此橫禍,做為朋友,除了親到張先生墓前弔唁,略盡心意之外,能夠幫到你們的莫過於平安、順利地將張先生生前投放在我這裡的那部分資金如數歸還給小公子了。」楊凌猜測三郎如此舉動,必是此地不宜久留,因此便開門見山地向張安、張宣主僕二人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有鑒於目前張家面臨的情勢,你們看這樣好不好:今日會面之後,我先返回廣州,待過段時間,張大哥再帶著小公子來廣州與我會合,由我來安排張大哥和小公子到撒馬爾罕定居,日後我與波斯大商烏有德之間的生意往來就交由張大哥打理,待小公子長大成人後,或連本帶利歸還張先生投放在我這裡的那部分資金,或按比例在『羊羊羊』湯餅館佔有股份,咱們合夥做生意……」
安排張安帶著張宣到海外定居、謀生是楊凌這幾天來經過反覆思忖,能夠想出的最為穩妥的辦法了:這樣既能防止過早暴露張伯和生前曾投放過一萬貫的資金在他這裡,又能確保張宣日後不再受到廣陵張家的任何牽連(畢竟,張宣的親叔叔張仲堅還是朝廷通令緝拿的反叛),確保待他長大成人後,能夠獲得一筆恢復張氏家業的資金。
可出乎楊凌意料的是,張安聽他說完,竟搖著頭說道:「多謝楊公子的這番好意。可是我家老爺生前留下有話:要我家公子發奮讀書,一生唯以耕讀為生,不得再入商道。再者,老爺雖亡,但夫人,以及張家的祖墳還在廣陵,公子他似乎不宜遠遊……」
楊凌聽得張伯和生前留有遺訓:嚴禁其子孫以經商為業,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與阿棠重逢之前,為博取顧沁兒的歡心,朝夕用功讀書的那段經歷,心中靈光一閃,遂問張安道:「既是如此,不知張大哥有何高見,能使在下平安地將一萬貫如數歸還給小公子?」
「這……」張安面顯難色地說道,「不瞞楊公子,自從官府查沒了張園,我家夫人、公子以及張家的主僕人等都寄居在佛寺之中,指告著寺中施捨的齋飯度日,又如何能接收得下這麼大一筆錢財,而不被官府知曉呢?」
楊凌眼望艙外,對張宣說道:「公子,我剛才想到了一個法子,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令尊留給你的那筆錢財歸還給你,又不需要你遠走他鄉,但須得請三郎姐姐幫忙才行。她是否答應幫忙,就要看你的了。」說著,沖張安使了個眼色。
張宣雖然對三郎心懷不滿和畏懼,但當他聽說三郎能幫他得到父親留下的錢財時,小張宣渾然忘記了害怕,「噌」地跳了起來,一本正經地對楊凌說了聲:「你可得說話算數。」就飛也似地跑出了船艙。
大約過了一碗茶的功夫,只見三郎竟然跟隨張宣走進了船艙,似笑非笑地沖楊凌問道:「要我怎麼做,說吧。」
楊凌本是存心試探張宣,想看看他是否有潛質保全下其父留給他的最後一筆財產,卻沒想到小張宣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就說服了三郎答應幫忙,不禁驚喜地轉頭對張安贊道:「小公子聰穎過人,真乃張家之幸也!」
張安猶墜雲里霧裡,沒聽懂楊凌的意思,正要張口詢問,就聽楊凌對三郎說道:「姐姐,你可想好了,要幫張家這個忙,你須得冒不小的風險啊。」
三郎爽快地答道:「崽子,兩年前我與你初到江南之時,若非張先生慷慨解囊,買下了我販運到江南的馬籃草,你我險些成了唯利是圖,發瘟疫財的奸商,勢必受人唾罵。最初是張先生教會了我如何經商,如今張家有難,你能不遠千里趕來相助,憑什麼我就不能?需要我做什麼,你就照直說吧。」
「其實這個法子我也是剛剛想到的,成與不成,關鍵在於官府是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意放張家一馬。」楊凌沉吟著說道。
「聽你這意思,是要把張家小公子安置到建康來了?想要我通過唐介休遊說建康官府,給小公子行個方便?」三郎猜測著楊凌的意思問道。
「與廣陵相比,建康的確是個讀書的好地方。姐姐既然猜到了,我也就直說了吧:張先生生前留有遺訓,命小公子發奮讀書,不再以經商為業,我方才正是受此啟發,突然想到了一個既可使張家人直接掌握張先生留下的這筆錢財,又能確保這筆錢財日後保值增值的法子:何不將這一萬貫的錢財全部換成書,貯藏於建康,待過得一兩月,小公子只須以到建康讀書的名義來建康居住,不就等於接收下張先生留下的這筆錢財了嗎?」楊凌頗有些自得地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