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情深
王后換上了一身便服,只帶著幾個宮女,匆忙趕往靈大將軍府。一路上,她都在認真地考慮著該怎麼開口向靈夫人開口?
就算是心腸再硬的人,也無法面對親人的離世吧?更何況靈氏夫婦一向伉儷情深,如何能經受得起這樣的打擊?
靈夫人是前朝石大將軍的女兒,自小就舞刀弄槍,只可惜身為女兒身,沒有上戰場的可能。成年之後,靈大將軍親自請旨,由先王賜婚,成就了他們的一段美好姻緣。
每次出征,靈夫人都會親自送夫上戰場,甚至軍中早有人戲言,靈大將軍天不怕、地不怕,只是怕自己的夫人說話。
那麼……該怎麼開口,將噩耗說出口呢?雅魚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靈大將軍在她的心中,也一直都如武神般的存在,因為他從未打過敗仗,就連名聲赫赫的闔閭,還不是敗在了他的手下?
雅魚輕嘆了一口氣,不僅如此,她和石夫人一直都是很好的玩伴,兩個人從前無話不談,直到她入宮之後,兩個人的來往才逐漸變少。
可這一次的見面,居然是要將這樣的消息告訴她,該怎麼開這個口?她是否真的能承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王後娘娘,大將軍府已經到了。」樂嬌小聲地提醒著王后。
在這樣非常的時期,王后親自登門,自然非同小可,靈夫人親自帶領著家人,迎接王后的到來。
在雅魚將靈夫人雙手扶起的時候,夫人的臉上勉強堆起了笑容,只是王后卻看得出來,她的笑容是多麼的勉強。
「你我不必拘禮,我來這裡,只是想要和昔日的姐妹,說一些體己話而已。」雅魚努力讓自己的情緒保持平靜。
靈夫人拍了一下她的手,一言不發地將她帶到了前廳。房間里的擺設十分簡單,只是牆邊卻掛滿了各式兵器。
雅魚猶豫著該怎麼說出口,她甚至有些不敢看靈夫人的眼睛。該怎麼開口,才能說出那麼殘忍的事實?
「想必……王后是來報凶信的吧?」靈夫人的嘴角還掛著一絲笑,但下一刻,眼淚卻止不住地落了下來,「是不是?王后不必隱瞞,他到底……怎麼樣了?」
這句話讓雅魚的心頭一震,果然還是將門之女,性子自然也是直爽靈利的,她張了張口,「聽大王說,他是為了救大王……陷入了敵人的包圍之中,靈大將軍他,已經……命喪吳軍之手……」
靈夫人點了點頭,她的情緒控制得很好,只是沉聲道,「我們石、靈兩家,既然身為越國的大將,哪裡有不盡心的道理。能死在戰場上,也是他死得其所。」
原本應該是來安慰她的,怎麼反倒自己變成了那個淚如雨下的人?雅魚擦了擦眼淚,「石姐姐,你可要節哀啊……」
「你還是那麼多愁善感。」靈夫人的嘴角多了一絲笑容,「其實我早就有這樣的準備,就像當初我的娘親一樣,最初的時候,會整日自己下自己,直到茶飯不食。但次數多了,慢慢的也就習慣了。我是從小就被訓練出來的,當年是和母親一起送父親出征,後來變成了我帶著孩子,送靈姑浮出征……所以他在我身邊的每一天,我都會好好的去愛他,但送他出征的每一次,我都當成最後一次別離。所以,這樣的消息,不會讓我傷心。只是……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王后不用擔心,我沒事,真的沒事。」
原本還在心中盤算著各種說辭,想要勸慰靈夫人的王后,早已經淚如雨下,她拉著靈夫人的手,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反倒是靈夫人,輕聲地安慰著她,「王后請放心,您不必再多說什麼,所有的事情,我自會安排好的。只是眼下是非常時期,不知道將軍的遺骸,是否還能請回來安葬……罷了,還是等一切安定之後,再做考慮吧。」
「石姐姐,你真的還好吧?」雅魚擦了擦早已經紅紅的眼睛,連聲嘆道,「大王說……等到一切平靜之後,再做定奪。他只是擔心……眼下形勢危急,所以想請您……帶著家人,暫時避開風頭。」
「不,我不會離開的。我要守在這裡,等著他的遺骸歸來的那一天。」靈夫人終於有些動情,她拉住了王后的手,一字一句道,「只不過……您說的也對,眼前的情形,誰都說不準,所以我的孩子們,只能拜託給您了。」
直到雅魚離開之後,一直看起來情緒穩定的靈夫人,在起身的時候,瞬間暈了過去。
「怎麼會不痛?怎麼能不痛?只是……咱們說好了,等你這一次回來之後,就卸甲歸田,在家養養花草,怎麼你能這麼狠心,撇下我一個人離開了?」靈夫人雙眼空洞地念叨著。
雅魚一路上幾乎是擦著眼淚回去的,她實在不忍心看到靈夫人平靜的領,因為是好姐妹,所以她知道,此刻的靈夫人,是不想自己看到她傷心的樣子。
戰場從來都是無情的,但是,人人都盼著自己在戰場上的親人們,會創造一個奇迹不是嗎?只是她卻沒有想到,曾經創造過無數奇迹的靈大將軍,就這樣白白送了性命。
就在這時,雅魚大叫了一聲,「天哪,不好!快停轎……」
雅魚不等轎子停下來,就從轎子上跳了下來。完全不顧別人古怪的目光,撩起裙子快步朝著大將軍府跑去。守在大門口的人,驚奇地看著她,根本沒想起來要攔住她。
雅魚猛然間撞開了靈夫人的房間,只見她正懸在三尺白綾之上——她來得太遲了,靈夫人已經自縊身亡。
「石姐姐,石姐姐,你怎麼能……怎麼能這樣就尋了短見?」雅魚抱著靈夫人屍首大哭了起來。
石家的人目瞪口呆,他們是被夫人趕出了房去,誰都不曾想到,看起來已經完全平靜下來的夫人,會突然之間就尋了短見。
石家瞬間哭聲震天。雅魚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揉碎了一樣:自己的好姐妹,就這樣突然之間去了。如果她能早一點兒趕到的話,或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