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三十二) 庄曉捷的催眠
兩人邊聊邊走,不知不覺已然拐向了一條本應熟悉的小路上。陸川繼續說道:「嗨,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那種職業中,虛的、不穩定的東西太多,讓人心裡不踏實。而且職業獨立性弱、依附性強,發展空間十分有限。再加上……」
庄曉捷:「還有什麼呢?」
陸川:「嗯,還有就是裡面的風氣不好,至少是在我的經歷中,風氣不好,挺亂的。而我不想跟他們一樣,就出來了。其實,當時辭職后,心裡也是很迷茫的,找不到方向,不知道未來該往哪兒走。咱們這裡,其實也是因為相對落後,信息、資源什麼的都比較弱,也沒有什麼好的機會。後來左右權衡,還是選擇了最初的志向,繼續從法律這條路上找機會。這也算是背水而戰吧。也沒想到一干就堅持這麼久。」
庄曉捷:「陸哥,你的選擇是對的。其實你的潛意識裡,是喜歡導遊這個職業的內容,但抵觸那種環境,同時,也正是因為你的潛意識是追求正義、公平,幫助他人,所以又再次選擇了律師。這是一脈相承的,並不矛盾。而這種潛意識,我想應該和叔叔從小對你的影響有著必然聯繫。」
陸川:「嗯?是這樣的么?不矛盾?我還一直為不幹導遊而自責呢,想當初我也是為了這個理想發過誓的。」
庄曉捷:「不矛盾呀,你當時選擇要干好導遊,是不是因為在你心中,導遊是能夠幫助他人、傳播知識文化、傳遞愛心增進了解等等積極向上的角色,而實際中,可能遇到很多現實問題是和你心理預期不一致甚至相反的,一點點的矛盾衝突慢慢積累下來,變成了大問題,而這些問題你又無法靠自己的能力去解決,所以時間久了,自我評價和認同感就越來越差。又因為你心中永遠有種不服輸的戰鬥意志,所以不允許也無法接納自己在現實面前無能為力的表現。當你越來越多地接觸到現實的陰暗面,這種無助感和挫敗感就會越來越強烈,或許某件事、某個人、某句話,最終成為了那根壓死駱駝的稻草,導致你最終對這個職業徹底地失望了。」
陸川:「……」
庄曉捷:「陸哥,你怎麼了,是不是我哪句話說錯了,我推測的,要是哪兒說的不對,我收回!」
陸川:「沒事,我覺得你分析得對,我在想你說的話。你這麼一說,我覺得心裡舒服多了。的確,幹得越久,你說的無助感、挫敗感和對自己的負面評價就越來越明顯。而你說的那根稻草,我也想起來是什麼事了。」
庄曉捷:「啊?這麼快,難道我分析的是對的么?」
陸川:「嗯,是的,那是我最後一次帶團時,那個做保險營銷的老女人,她在沙湖邊上沖我說的那句話,不但污辱了我的人格,也污辱導遊。那個老女人的嘴臉和那句話,到現在也忘不了。」
庄曉捷:「陸哥,假如現在那個女人就在你面前,你剛剛聽到那句話,你心裡最想對她說什麼?你不用想別的,就把你心裡最當時最想說的話說出來。」
陸川:「我…我…我最想說…我最想說…我去你大爺的!爺是幫你的,不是伺侯你的!玩得起就玩,玩不起就滾蛋!爺比你乾淨,敢拿這話噁心爺,撕爛你的臭嘴。」
庄曉捷:「很好!你可以繼續!」
陸川:「呃,不好意思,我剛才是不是很粗魯?」
庄曉捷:「沒有,挺好的,你說出了當時的真實想法,這對你是好的。你現在感覺好些了么?」
陸川:「嗯,好多了,以前這些話都是憋到牙縫也說不出來的。唉,真是讓你見笑了!」
庄曉捷:「哥,沒事的,你這樣釋放自己,不會傷害到任何人的,不要自責,能幫你把心裡話說出來,我反而挺高興的。」
陸川:「唉,曉捷,我剛才為什麼會不知不覺中就回到以前那種心情狀態了呢?你是不是對我催眠了?」
庄曉捷:「哪有啊,我還不會催眠術呢,再說,就算會,要用的話,也要經得你同意才行啊!」
陸川:「噢,要會的話就更好了,用用也沒事,還能教教我!」
庄曉捷心想:陸哥,對不起,為了幫你,我只能這樣了!
庄曉捷:「陸哥,你有什麼怕見的人、怕碰的東西、怕聽的聲音,或者怕去的地方么?」
陸川:「嗯,我怕癩蛤蟆和毛蟲子,這個算不算?」
庄曉捷:「這是你從小就怕的?還是成年以後怕?」
陸川:「從小就怕。」
庄曉捷:「那你成年以後,比如近五年、十年中,有沒有別的不敢面對的呢?」
陸川:「嗯……我不喜歡去火車站,這個算不算?」
庄曉捷聽聞內心暗自高興,心想:「終於到了!」她繼續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不喜歡車站的嘈雜,還是那裡的髒亂,還是那裡的氣味?」
陸川:「都不是,我只是想到那裡、身處其中,都會覺得喘不過氣來。」
庄曉捷:「那你以前,是在車站發生過被偷、被搶之類的突出事件么?」
陸川眼神凝滯地望向遠方,說道:「即被偷了,也被搶了,也算是放了!」
庄曉捷:「那是一種怎樣的經歷呢?」
正在陸川深吸口氣,準備講出故事原委時。突然,在兩人身旁一側小樹林后,有人一聲大喝:「站住,掏錢!」
說罷,一個黑影從樹叢中快速竄出,跳到兩人面前,手裡握著一把半尺來長,明晃晃的鋼刀,頭上罩著半透明的黑絲襪,看不清長相。
庄曉捷見狀「啊!」的驚叫一聲。而此時,一旁的陸川也因為太過於沉浸於回憶,獃獃地立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
庄曉捷環顧四周一看,才發現,此地似曾相識,原來,他倆不知不覺中,又走到上次遇襲的那條路上。經過幾年的城市建設,這裡的路燈更加明亮,路口也加裝上了高清監控,但那根水泥電線杆、那片枯黃的草坪、那棵靜立的垂柳,都在無聲地訴說著當年的驚險。
「啊,怎麼又會這兒?」庄曉捷心中一陣痙攣,她用力抱住陸川的胳膊,但陸川無動於衷。
黑影一步步逼近,伴隨著陣陣「嘿嘿嘿」的險笑,一隻罪惡的黑手正在伸向無助的庄曉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