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那一首歌
團上的人都在用期盼的眼神看著陸川。
這時,一個聲音從車的中間響起:「大草原、騎馬、吃肉!」那是一個小孩子,他正為自己能夠有勇氣第一個發言而興奮著。
車內的氣氛頓時顯得輕鬆了許多,大人們因為孩子天真無邪的回答而開心,而孩子的父母則從在一旁慧心地笑著,父親用手摸著孩子的頭,似乎在用這種無聲的動作鼓勵著他。
「唉,這位小朋友,回答得好,童言無忌嘛,但他卻說出了最實在的話!沒錯,各位朋友,相信每一位初來我們內蒙,但對這裡的風土人情了解不多的人,都會直觀地將內蒙與這三樣事物聯繫起來,甚至曾經有位客人這樣問我:『你們內蒙草原是不是像《牧馬人》電影里那樣』。我說曾經是,但現在不是了,因為我們內蒙古隨著祖國改革開放和西部大開發的經濟建設,一年一年地改變著,城市發展的腳步在加快,人民和活水平提高的速度在加快,所以我們內蒙早就不是電影里描寫得那樣落後得破舊,但是內蒙濃郁地草原文化卻沒有因為經濟的發展、文化的融合而消退,反而通過長期地挖掘和充實已經越來越豐富多彩。在此我先給大家幾個最直觀的答案,如果用「三個最」來概括,我想告訴大家是,內蒙古的人最豪爽,內蒙古的奶茶最香甜,蒙古族的文化最壯觀。剛才這位小朋友提到的大草原、騎馬、吃肉,正說中了我概括的這三個最。首先,正是內蒙古寬廣無邊的大草原,孕育了蒙古族人英勇豪邁的胸懷,是大草原上的生活,造就了蒙古族人頑強不屈的性格,在大草原上,牧民以馬為生,與馬為伴,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馬文化和游牧文化。蒙古族人民自古逐水草而居,與牛羊想依,食從牛羊取,衣自牛羊縫,又形成了魅力十足的飲食文化,而這些文化,我們將在今天的草原之行中,都能有切身的體會,我也會隨著行程帶領大家逐漸走近草原,走近草原人的普通生活。為了表示對這們這位小勇士的鼓勵,我要將一份小小禮物送給他。」
陸川從背包里取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用馬皮製作的小馬模型:馬做四蹄奔跑狀,長尾起場,烈鬃高挑,前蹄躍起,后蹄踏地,做工精緻,栩栩如生。陸川順著車內的通道走到了小孩身邊。很顯然,這突來的意外讓小男孩十分興奮。早早站立起來,高舉著雙手叫喊著,歡呼著,這讓他的父母也為這意外的禮遇而感到高興。
陸川走到小男孩面前,微笑地問他:「小弟弟,能告訴我和大家你叫什麼名字么?」
「我叫潘悅陽,我今年九歲了!」小悅陽很自豪地高聲回道。
「好,小悅陽回答得很乾脆,將來一寫是位了不起的男子漢,叔叔現在把這匹小馬送給你,希望你能喜歡我們內蒙古,喜歡陸叔叔,也希望你像這匹小馬一樣,將來勇敢向前,馬到成功以後經常來我們內蒙玩,好不好?」
「好!謝謝陸叔叔!」小悅陽迫不急待地接過了小馬,摟著潔白的鬃毛,向他的爸爸炫耀著自己的收穫。
此時,汽車已經駛離了市區,走上了305省道。路兩旁黃色地農田裡,新翻的土地上已經鑽出了嫩綠的新芽,零零星星的農民正在田裡做著農活,遠處,大青山靜靜地伏在地平線上,就像道長長的界碑,分割著現代文明與草原文化的界限。天空明朗,几絲靜靜的浮雲在車后閃過。走在路上,眼望前方,知道自己將去往何處,知道目標將在哪裡。陸川喜歡這樣在路上的感覺,喜歡將自己的愉悅傳遞給每一個人。
走回到車前,當陸川再次面對整車的客人時,大家的表情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從人們的臉上,傳遞出了一種親切,一種接納。前先可能還有一些人心存疑慮,似乎對普天之下所有的導遊都報有一種抵觸或是陌生,但此時此刻,也許這些人也覺得導遊並非都是那樣,也可以有這樣的。大家的臉上笑意多了,期待和關注的目光多了,導遊和客人之間情感的交流也多了。
陸川看到這樣的場景心裡很是高興,送禮物雖然是一種調動情緒的手段,但也是陸川發自內心想做的事,因為他覺得客人真的就是剛認識的朋友,他愛他們。
「各位朋友,大家看看我們的窗外,現在,我們已經離開了市區,正式向草原進發。大家可能都知道,蒙古族是能歌善舞的民族,美麗動聽的草原歌曲相信你們都聽過不少,但有哪位親耳聽過現場的演唱呢?」陸川的問話,很多人都意識到,導遊要唱歌了,全車人的積極性被再次調動起來。這時,有人起鬨地喊到:「陸導給我們來首歌吧!」「對,來一首,來一首!」「陸導聲音這麼有磁性,唱歌一定好聽!」
陸川本想再醞釀一下,沒想到,客人們的情緒起來的這樣快,從車前到車后,都有聲音在回應,他馬上說到道:「好,好,好,沒問題,做導遊這麼多年,我還就是愛唱個歌,愛唱我們的草原的歌,為了表示對大家的歡迎,現面我為大家獻上一首騰格爾的《天堂》,儘管我的聲音比不了他的渾厚粗獷,但對草原情,對草原的愛一樣的濃一樣的真,因此,我需要大家的掌聲鼓勵一下,好不好!」
「好。。。。。。好。。。。。。!來一個,來一個!」車內一片喧鬧
陸川清了清嗓子,沉了沉氣,在一片聲中,開始了他的清唱:「
藍藍的天空
清清的湖水哎耶
綠綠的草原
這是我的家哎耶
賓士的駿馬
潔白的羊群哎耶
還有你姑娘
這是我的家哎耶
我愛你我的家
我的家我的天堂
哦...belala...
……
車內頓時安靜了下來,人們的眼神齊驟在陸川身上,歌聲讓他們寧靜,歌聲讓他們吃驚。也許人們天生都會對好聽的音樂有所嚮往,對好聽的聲音有所欣賞。陸川愛唱歌是與生俱來的,他的聲音很純,聲音的穿透力很穩,加之他喜歡這首歌,喜歡這首歌的曲調,喜歡歌詞的意境,他願意用心去唱,他喜歡用情去品,而當演唱者將自己的真情實感融入到歌當中時,聽歌的人也就隨之產生了同感。所有的人,都在靜靜地聽著。小悅陽扶著坐椅站了起來,用一種近乎崇拜的神情望著陸川。
小白坐在後排坐上,雙手扶在前坐的靠背上,下巴頂著手背,雙眼直直地望著面前這個內蒙小夥子,心不由得產生一種莫名的好感。聽著他的歌,內心蒙生出一種震憾。這聲音真美,儘管這首歌曾不止一次聽過,但只是從孤冷的機器中聽,從來沒有聽到真人實景的演唱,從來沒有這樣真切地感受到韻律的脈動。對於一個導遊,特別是從事多年導遊,閱人無數,卻情感孤單,迎來送往,總是短期的相驟又快速地分開,內心的孤獨總是在不斷地壓抑中渡過,想要找到一個心怡的人一訴衷腸,然而在茫茫人海中,哪裡可以找到知音,哪裡又能找到共鳴呢?導遊其實很孤單,導遊其實很寂寞,儘管表面看來總是風風光光東遊西走,其實,到哪裡也只是浮光掠影,面對何人也只是逢場作戲,真情不得不被壓抑著,渴望不得不被封閉著。縱使面對困境,也只能獨自承受,面對屈辱也只能默默隱忍。面對外界對導遊的種種非議和誤解導總是很無奈,而圈內激烈的競爭和排斥又不得不一次次地面對,做為女導遊還要不斷地面對種種潛規則的衝擊和誘惑,或者心甘情願地接受,或者勇敢地進行抵制,不管是哪一種都會讓自己更加的迷茫,又在迷茫中更加的孤獨。原本清純的少男少女,在這個圈子的磨鍊下,都會變得不再純粹,不再真情,信任只是相對。最理解導遊的莫過於導遊,然而導遊里又不全是可依賴之人,大家都身處各地單兵作戰,誰也顧不了誰,誰也管不了誰,又談何交心互慰呢。
做導遊也有幾年時間,小白一直是單身,大學期間的男友在畢業後有了好的歸宿,正在蒸蒸日上地為他的MBA夢想努力著,而小白自從進了旅遊圈,就處在了生存與生活的糾結中。男友在畢業后不久就離她而去,因為她做了導遊。其後曾有一位商人對她略表愛慕,結果卻只是想她做一位「小三」,曾經一位同行表示願意同她共同生活,然而陰差錯地跟著一位富婆去了香港,至今音信全無。之後,小白儘管在工作中經歷過很多的男人,有客人,有同行,有權貴,有帥輕。但,因為做了導遊,讓她對很多人和事都改變了看法,她對社會,對人情的態度不再那樣的嚮往,她對自己從事的職業不在那樣憧景,賺錢成了唯一可以實現的價值。小白漸漸因此而麻木了。直到接團來到內蒙之間,這種狀態一直沒有改變過,然而就在昨天晚上跟陸川一次交談,卻給了她一種隱隱的觸動,這種觸動似乎是藏在一團迷霧中的影子,看上去確實存在,然而,輪廓卻不清晰,卻給自己一種輕鬆和吸引,她不知道陸川身是到底是什麼給了她這種感覺,是他的坦誠?是他的平淡?是他的聲音?還是因為他也喜歡喝茶?小白自己也說不清。從早上陸川忙裡忙外召呼客人的能力,小白又對他的工作水平有了新的判斷,她覺得,這是一個負責任的導遊,是一個熱心,真摯的人,無形當中她何似乎有了一種釋然,覺得這個團有他帶,可以放心了。其後,從一上車開始,聽著陸川富有激情和熱情的講解,被他那男人味十足的磁性聲音刺動著,小白那尖封已久的心門彷彿被悄悄地打開一道縫隙,有一道明媚的陽光照射進來,這道陽光就是陸川。
小白聽到過的講解很多,是好是壞,從第一句話開始就已經能夠有所判斷。然而,陸川卻沒有按照她印象中的程式開始,每一步都未在她的預料當中,新奇,好奇,特別是給小悅陽送小馬的舉動,更讓她意外。通常情況導遊上團以後的講解是單純的講解,按照即定的講解順序,先講城市,再講歷史,加些典故,搞些笑話,介紹特產等等,然而陸川卻沒有這樣做,他先付出了,付出一個小禮品,結交了一個小朋友,拉近了一車人的情感,她看不到他有絲毫作作之態,一切都是這樣的自然,這樣的親近。他的歌聲如此動聽,彷彿已然把自己帶進了無邊的草原。小白聽著歌,不覺浮想聯翩,不覺手心發熱,不覺面頰泛紅……
這時,旁邊一位大姐的話,突然打斷了小白的心緒。
「白導,這小夥子歌挺好聽的,你們以前合作過沒?」
「噢,沒有,我是第一次來內蒙!」其實小白沒說實話,她來內蒙有幾次了,甚至有一次在市內大召走點的時候,曾遇到一個和陸川很像的帥哥,但當時那人戴著帽子被人群夾雜著,沒看清長相,只是聽到他講六道輪迴圖時非常有意思,自己團里的幾個客人還被吸引過去,當時她雖然暗自佩服這個人講得挺好,但更多的還是責備,因為他把她的客人「搶走了」。
「唉,白導,你臉咋紅了撒?」這位大姐,似乎感覺到發生在小白臉上的一些變化,她略有詭異地拍了拍小白的後背說。
「唉呀,紅姐,你說啥子嘛,哪個臉紅嘍,就算是紅,也是和你擠在一起搞得太熱嘍!」小白趕緊給自己打圓場。
「唉呀,白導,你熱我咋不熱撒,我看你好久嘍,你看那小夥子唱歌時我都盯你好幾眼你都沒得看見,你說你又沒跟我擠在一起,哪個會熱嘛?是不是看上這小夥子嘍?」
「紅姐,你莫得亂講,人家陸川講得就是好嘛,你看人家把一車人都搞得好高興,我帶團這麼久,也很少見到這麼會講的撒,都是做導遊的,遇到一個講得好的,喜歡聽也是正常地嘛,你說我喜歡人家,那你不喜歡啊?你要不喜歡,你還一個勁地看人家!」
「呦,白導好會說話嘛,我只說幾句,你就好幾句在等著我,大姐也是看出來了,人家小伙長得帥,講得好,歌又好聽,我看,有機會噢!」
紅姐話裡有話地點著小白,小白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思沒有瞞過這個女人的眼睛,但是,喜歡歸喜歡,儘管自己和陸川近在咫尺,但卻遠隔千里。隔的是什麼?她自己很清楚,她和他都是做導遊的,居無定所,工無常時,怎麼可能走到一起,想歸想,這現實的距離是無法跨躍的。一想到這,小白下意識地輕嘆一聲,沒有回答。
陸川的歌就要唱完了,車裡有些男人似乎被感染了,也跟著唱起了最後的高潮部分,有的人還打起了節拍。看著陸川,小白又不由得再次心怡地琢磨起來:這道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