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三回2
這時有七八個在下面玩耍的兒童看到孟宇一個人站在廢墟上。讓孩子們感到奇怪和有趣的是，好像孟宇在跟人講話卻沒見到其他人。於是，爬到廢墟上來看個究竟。其時孟宇正在和土地談話，孩子們看不見土地便認為孟宇不是發神經就是在排戲，出於調皮，就逗著他玩：或扔小石子，或用竹竿撩撥，或朝他做怪臉。孟宇對他們笑了笑，不當回事，繼續跟土地談話，卻不防孩子們竟從地帝他們身上走過。只見腳直陷入體內，拔出來又踩進去，視若無人。這下孟宇慌了，忙阻這個攔那個，急得滿頭大汗，而孩子們卻越發覺得好玩，嘻嘻哈哈，鬧個不停。孟宇看看土地，又瞧瞧黃鶴，皆無動於衷，更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土地不忍見孟宇再瞎忙下去，笑道：「沒關係，他們看不見、踩不著。」
孟宇想了想，明白孩子們不似自己開了天眼能夠看見神仙，故而亂踩，但怎麼會踩不著仍然不明白。土地見孟宇發獃，便簡簡單單地對他說道：「構成人體的物質與構成仙體的物質不同，可以互相穿透而互不妨礙。」
孟宇初開天眼，又接觸到神仙，故而對神仙界的一切都特別感興趣，見土地那麼說，便心下尋思：「那麼構成神仙軀體的物質是什麼呢？宇宙中存在大量的暗物質和暗能量，不但肉眼看不見，而且連現代科學儀器設備也觀測不到，只是理論推測其存在而已，會不會神仙的身體就是那些暗物質構成的？」
土地對孟宇的想法一清二楚，想啟發他一下，便拉長聲調吟哦道：「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孟宇知道這是老子《道德經》中的話，心想：「土地念這段話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其中的『象、物、精』三字在此時經由土地之口說出明擺著就是指神仙的軀體。《道德經》在那段話之前還有『道之為物，惟恍惟惚』八字，連在一起可以應景理解為：神仙的形體是道衍生的物質，也就是道的化身、是道最精華的部分，體現著道的意志。如此看來，並不是什麼暗物質構成的。那麼道是什麼呢？……」他憑自己的邏輯方式去推斷土地念那一段話的意思。
這時土地又冒出一句：「道是沒有邏輯的，不可以按邏輯去推理，任何推理都會把你引入誤區。」
孟宇想想也是，按凡人的思維邏輯怎有可能明白道是什麼、神仙軀體由什麼材料構成的呢？怪不得自己看那些書，總是越看越糊塗。忽然靈光一閃——直接問土地不就行了，還在那裡胡思亂想什麼？於是就這些問題問土地。
土地卻說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孟宇一聽，又懵住了。心想：「既然道不可道、不可名，那還探究什麼？你怎麼想也是錯的，怎麼說也是錯的。自己要悟道、得道，真好比大海撈針哪！還是在這方面省點心為是。」想到這裡，不覺沉吟道：
道門深似海，更著霧和霾。
彼岸何其遠，撈針事更哀。
土地聽了，怕他真的失去學道信心，便針鋒相對地口佔一絕：
大海撈針豈渺茫，道心直指莫發慌。
磁場若網輕提起，高掛雲帆赴帝鄉。
孟宇聽了，知道土地是鼓勵自己，微微笑了笑。他由對神界事物的興趣而起，進而探討一些本質性的問題，沒想到一下子就墮入五里霧中，難免喪氣，並不會因土地的一首勵志詩就鼓起問道的信心。
土地見孟宇慧根頗佳、善於思考，而且喜歡探賾索隱，便想把他引入修真學道之途。他換個角度說道：「我問你：孩子踩在神仙身上若無物，是不是說明他們處在不同維次的時空里，而多維時空重疊在一起互不影響。」
「是」孟宇毫不猶豫地說。
土地又說道：「那為什麼地帝他們會躺在廢墟上呢？廢墟能支撐他們的身體，這是不是又說明孩子和神仙同處在一個時空里？」
「啊！」孟宇失聲道：「這太矛盾了，不可理解！」
土地道：「這個例子就說明道是不能按邏輯去推理的，神界是不能按邏輯去推理的，你按邏輯推理就理解不了，就得不到正確結論，就會失去信心。」說到這裡伸出一隻手來，道：「我們握個手。」孟宇伸手握去，什麼也沒抓到。土地道：「再握一下。」這下孟宇握住一隻實實在在的手。
土地繼續說道：「道是萬能的、萬靈的、隨宜的、隨機的、隨心的，這個隨心的心是與道合一之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之心。你見到的地帝，也可能是實體、也可能是幻形、也可能在他維空間、也可能就在本維空間；瞬息萬變，不可測，不可推理；運化之妙，存乎一心。」
然而道並不是不可以認識，不然我怎麼得道成神？悟道、得道的途徑只有一個，那就是修行。當今世人多有不修行而論道、憑書論道，甚至著書立說的，那他所說的只能是無稽之談，誤人甚深。你現在也不要急於知道什麼是道，神仙之體是什麼？先修行，功到自然成，到時候什麼都會知道。」
孟宇聽了這番話，領悟不淺，鞠躬道謝。
孩子們一直都在捉弄孟宇。聽完這席話后孟宇一把抓住一個紅衣小孩，和藹可親地問道：「幾歲了？」
「九歲。」
「上幾年級？」
「三年級。」
「在哪所學校上學？」
「學校已毀壞，沒地方上學了。」
「哦，沒關係，很快就會重建的。你們都下去吧，這裡很危險，要是你爹媽見到了該有多擔心哪！」
紅衣小孩聽他這麼一說，天真的笑容消失了，現出要哭要哭的樣子。旁邊一個小孩插嘴道：「他爹娘都被房子壓死了。」紅衣小孩再也忍不住了，嗚嗚咽咽哭起來。
孟宇慌了手腳，趕忙從口袋裡掏出幾個硬幣塞到他手裡。其他小孩一見，都圍過來嚷著：「我也要！我也要！我爹也壓死了！我娘走了！……」於是，孟宇把口袋裡僅有的一點錢都抖出來，分給孩子們。
這時有一個中年婦女在底下尋呼孩子，一眼瞧見愛子正和一幫小夥伴在廢墟上圍著孟宇鬧鬧嚷嚷，不問青紅皂白便指著孟宇呵斥道：「喂！你這撿破爛的，怎麼把孩子帶那上面去，要是跌下來我看你怎麼擔待！」
孟宇怔住了，想解釋又覺得沒有必要，心想：「若不是自己在上面，孩子們也不會好奇地爬上來。」他報以一笑。
他見這廢墟上來容易下去難，便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一個個護送下去。那婦女猶且嘮嘮叨叨，不給好顏色看，孟宇只是訕訕地笑。好在孩子們都說是自己爬上去，與叔叔無關，那婦女方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