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回6

第8章 第二回6

孟宇在廢墟中又昏迷了五天,當他再次蘇醒過來時,已是迴光返照、奄奄一息了。他感到死亡即將來臨,想再次呼救,可喉嚨乾乾的,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只有眼睛還能動。看來,要死在這裡。

「夢」破滅了!什麼佛茶護體、空如佛保佑,那只是想當然罷了,眼下還不是難逃一死?所謂的地球浩劫,與地震也只是巧合而已。什麼化解地球浩劫的契機冥冥之中落在自己身上、什麼「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真是痴人說夢、天字第一號笑話!那些讓自己深信「夢」不虛的推斷全沒有實在的依據,夢就是夢,說什麼仙人託夢,到頭來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更何況本來就是一個夢!

「夢」破滅了,生還的希望也就破滅了。由於經歷長時間被困和被壓的煎熬,「夢」和生還希望的破滅倒使孟宇產生一種解脫感。他的思想活動和呼吸突然停滯下來,苟延的感覺就是眼前一片祥和的茫然。

不知不覺間,心靈深處又本能地發出求生的慾望,產生一種很不甘願就這麼死去的情緒,思想也跟著復活起來。他還年輕,連家業都沒建立,而且還負責,很多應盡的義務都沒盡到,也不知人生價值體現在哪裡,怎能就這麼死去呢?再說,人生的諸多美好都沒享受到,死去多有不甘哪!

求生的慾望剛產生,死亡的恐懼卻接蹤而來。他痛苦地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只覺眼前一片昏暗,只有前方一盞飄忽不定的微弱的燈還讓他覺得這個世界仍存在。迷迷糊糊中,他不自覺地朝那燈走去。走著走著,腳下的路越來越難走,有時覺得走在半山腰的小道上,一不小心就會滑落山底,有時覺得走在沼澤地里,稍有不慎就會陷入泥潭,而那盞燈卻始終不即不離地在前方引路。沿途冷風凄凄,鬼火熒熒,遠處不時傳來虎嘯狼嚎;有時聽到一種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呼哨,心裡直發毛,他想,這大概就是鬼叫吧。他愈來愈害怕,然而已經沒有退路了,後面大概有許多野獸在等著自己,只有跟著那盞燈還有些安全感。

惶然間,他已沒有時間在進行的感覺,不知走了多久,來到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崖邊,那盞燈忽明忽暗地飄進一個黑洞洞的山洞。他跟到洞口,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心道:「這不就是鬼門關嗎?一進去就出不來了!」那盞燈也停了下來,似乎在等他,頗具誘惑力。他猶豫了一會兒,鬼使神差也似的向前跨步。便在此時,突然響起雞鳴聲,而洞門砰地一聲關上,把他的前腳推了出來。就在洞門即將合攏的瞬間,他見到一黑一白兩個身影閃進洞內。

關門的推力和聲音嚇了孟宇一跳,他頭腦清醒了些,不過還處在若恍若惚狀態。他迷迷糊糊地覺得這不是夢,是自己感到求生無望又處於迷糊狀態之下而產生的一種有別於夢的幻覺。他努力睜開眼睛,見自己還躺在老地方,心裡也踏實了些。那雖是幻覺,卻讓無助的他燃起了新的希望,心想:「看來自己死亡的時辰未到,不然何以那黑白無常都帶不走自己呢?為什麼偏偏就在自己正要踏進鬼門關時雞叫呢?——原來雞叫鬼門關就關門,那麼白天死的人,鬼魂在哪裡滯留呢?」他胡思亂想起來,卻沒意識到「雞叫關門」也是自己的幻覺,並不是真有其事。

鑒於目前的身體狀況,他又覺得雖然死亡的時辰未到,但也拖不了多久。心想:「剩下的時辰不多了,還是回到過去美好的時光里,別老往死里想!」

這一想,多少往事又湧上心頭。最讓他留戀的美好時光是一次次的同學聚會。幾個志同道合的同學經常聚在一起無拘無束地暢談理想抱負、國家前途、民族命運,有時也吟花詠草。記得還是大學一年級的時候,有一次在一個女同學家裡小聚。那同學家裡人愛花,除了陽台擺放著一二十盆花卉外,室內合適的地方也放上一兩盆。孟宇去遲了,走到門口就聽見一位名字叫筱白的同學吟道:

窗外陽光千萬縷,閨中花卉兩三株。

蘭竹竊語出牆去,搖動春暉態自殊。

一位名字叫樟松的同學聽了這首詩后,故意打趣道:「你這不是諷喻若蓮姐妹假日都鎖在深閨嗎?——外出還要密謀,還要翻牆,哪怕被伯母知道似的。」

筱白笑道:「絕無此意,絕無此意!樟松,你可別節外生枝!」

女主人若蓮低著頭道:「筱白同學說的也是,家母封建,對我姐妹仨管得嚴,總是要我們沒事少出門,所以才要你們到我家裡來聚會。」她一眼瞧見孟宇站在門口,充滿喜悅地說道:「喲,書蟲(孟宇學習刻苦,在學生時代有個「書蟲」的諢號)咋了,還不進屋!」

孟宇一邊走一邊說道:「好一句『蘭竹竊語出牆去,搖動春暉態自殊。』我完全被吸引住了,腳被定住似的。」

樟松拍了一下孟宇的肩膀道:「你遲到可要罰一首,大家掌聲鼓勵!」

「對、對,遲到罰一首!」室內掌聲噼里啪啦。

孟宇笑對樟松道:「你看,你又節外生枝了是不是?」

樟松不理會他,撫掌道:「掌聲,來一個!掌聲,來一個!」

又是一陣掌聲。

孟宇只得說道:「好,好,我來一首。詩做的不好,大家可別笑!」他看了看放在牆角冰箱上的一盆弔蘭,略一思索,吟道:

牆角吊蘭枝外枝,芬芳淡雅總依依。

人嫌節外生枝事,誰信枝頭儘是詩?

大家鼓掌稱好,樟松卻說道:「你又說我節外生枝。指桑罵槐是嗎?」

孟宇道:「哪敢,哪敢!——你名叫樟松,跟花草樹木情緣最深,也該來一首了吧!」

樟松故意刁難道:「你還沒過關,怎麼就要我來一首?」

孟宇道:「不是說好只罰一首嗎?你怎麼又節外生枝了?」

樟松道:「你這首詩『事』字與『詩』字撞韻了。是敷衍了事,得補一首。」

孟宇站起來拱手道:「饒了我吧,我的班長!你節外生枝,新枝再生新枝,何時能了?」

這說得大家捧腹大笑。

樟松收起笑容道:「好吧,就饒你這一回,——看我的!」走到客廳中央,咳了一下,吟道:

吊蘭枝外又添枝,高處君臨正此時。

學友府中詩頌起,只嫌風慢送香遲。

孟宇聽了,想報復一下,便說道:「吊蘭高居冰箱之上,枝垂於下,還真有點高處君臨的氣派。『只嫌風慢送香遲』,這一句也不俗。只是,吊蘭高處君臨,你就做詩歌頌,這未免有媚上之嫌吧!還有,你笑我『事』字與『詩』字撞韻,你這『起』字和『遲』字也還不是撞韻了?——還是再來一首吧!」

「啊!」樟松摸了摸後腦勺道:「一時大意,一時大意!不過,改一改就行,再來一首就免了吧!」

又是一陣歡笑。

這時筱白故作態道:「你們喧賓奪主,可把主人冷落了。大家還不鼓掌歡迎我們的東道主——女詩人——若——蓮——同學!」那「若蓮」二字,音被他拉得很長。

室內響起了特別熱烈的掌聲。

端雅的若蓮起身道:「學妹不善詩,今天做東道主,也只好勉為其難了。」說罷低吟道:

吊蘭甘下不攀高,獨沐清風慢擺搖。

不與百花爭艷麗,豈無風韻領風騷?

「好——好——」男同學們稱讚不迭。

這時,若蓮的姐姐和妹妹也參加進來,更增添了快樂氣氛。

想起這些美好的往事,孟宇體內有一股暖流在緩緩流動,然而也類同迴光返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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