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Chapter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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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奕陽卻笑起來,對攝影師說：「謝謝啊,我很喜歡。」

說完就直接把這一板照片收到了口袋裡。

「誒,你幹嘛？」葉采葵說：「還沒剪呢。」

「再打一張，這個我要留著。」

「留這個做什麼？」葉采葵莫名其妙地說：「以後用不著的,就結婚用一張而已。」

「留著沒事的時候可以看看啊。」許奕陽說。

……

葉采葵噎了噎,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攝影師一邊重新列印照片一邊打趣道：「哎喲,登記照有什麼好看的，不如來我這拍婚紗照嘛，肯定比這個拍得好！」

許奕陽立刻一臉期待地看著葉采葵,似乎很有興趣。

葉采葵看他一眼,拉著他小聲說道：「我看還是別了,多麻煩啊……婚紗照這種東西太做作了，我們倆還是一切從簡吧……」

許奕陽雖然有些失望,但是他還是一切以采採的意見為主,只能失落地點點頭。

看來只能有這張登記照了，一定要好好保存。

葉采葵看許奕陽這委屈巴巴的樣子，忍俊不禁地問：「有沒有這麼委屈啊？」

「有一點吧……」許奕陽一臉可憐的模樣。

葉采葵撲哧一聲笑出來，真是的，一般都是女人對婚紗照執著，哪有男人這麼執著的？

可是看到許奕陽這副樣子她有心疼，只能無可奈何地說：「那我們婚禮的時候請個好一點的攝影師,多拍幾張好不好？」

……

許奕陽的身子一僵,猛地抬起頭看向葉采葵。

「我們要辦婚禮嗎？」許奕陽驚訝地問。

「不辦嗎？我是無所謂的……」葉采葵疑惑地問：「不過我以為你爺爺會想你辦婚禮,畢竟長輩那邊都很在乎儀式感這種東西。如果你用辦更好,我們可以……」

「辦！」許奕陽毫不猶豫地說，他滿臉驚喜地說：「我想辦，特別想。」

葉采葵笑起來，溫柔地說：「嗯，你高興就好。」

……

攝影師在一旁看著這對未婚夫婦的對話，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嗯，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這新郎新娘的劇本怕是拿反了吧？

離開照相店，兩人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這條街是步行街不能停車，所以要走一段。

今天不是休息日，又是上午，街上沒什麼人，沿路有好幾家婚紗店，其中一家是國外知名品牌國內唯一的分店。

許奕陽看到門口的婚紗就眼前一亮。

葉采葵看到他這副樣子簡直覺得好笑，沒想到平素看起來嚴肅的許隊長私下裡這麼少女心啊，竟然會看婚紗看得眼睛發光。

「采采，我們進去看看好不好？」許奕陽興沖沖地說：「離中午還有一會兒呢，你不趕時間吧？」

「我倒是不趕時間，但是這家要預約的，今天進去了也不能試啊。」

「那我們先預約著，下次我再陪你來試。」

許奕陽拉著葉采葵就進了婚紗店。

婚紗店的店員出來接待，正想詢問新娘的時候，許奕陽就已經先開口了。

「我們想預約試婚紗。」許奕陽一臉笑意道：「今天真的一件都不能試嗎？我看這邊白了很多件啊，我們可以加點錢試。」

店員見到這位新郎官熱情的模樣，忍不住羨慕地看了一眼葉采葵。

葉采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扯了扯許奕陽，低聲道：「喂，你剋制一下。」

店員笑道：「今天早上倒是沒有什麼客人，我問問經理，要是經理同意可以讓你們試一試的。」

「太好了，那就麻煩你了。」

店員去問經理，許奕陽就在旁邊挑婚紗。

他的采采那麼好看，肯定穿哪一件都好看。

許奕陽只恨時間不能過快一點，讓他早一點娶采采就好了……

「葉小姐？！」

葉采葵正笑意盈盈地看著許奕陽挑婚紗，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

她回過頭去，見到一個穿著西服裙的女人從樓上走下來，是這家婚紗店的經理。

婚紗店的經理興沖沖地走下樓來，激動地對葉采葵說：「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真是您啊！」

葉采葵一愣，認出這人來。她沒想到當年替她試婚紗的工作人員還在這裡工作，更沒想到那麼多客人，這位經理竟然還記得她。

「葉小姐還記得我嗎？」

葉采葵點點頭，微笑道：「蘇經理我當然記得。」

蘇經理熱情地說：「唉，我就知道你和蔣先生肯定還是會結婚的，蔣先生前幾天才過來付了存放婚紗的費用，說是說不定快用到了，沒想到您今天就來了。您的婚紗放在樓上，今天要試一試嗎？」

葉采葵一臉的尷尬，都不敢看許奕陽。

然而更尷尬地還在後面……

蘇經理又問：「今天蔣先生怎麼沒來？」

葉采葵面色平靜，把站在不遠處的許奕陽拉到自己身邊，對蘇經理介紹道：「我跟蔣先生已經分手了，這個是我的未婚夫，我們要結婚了。」

……

最怕空氣忽然的安靜，葉采葵都不想回憶接下來幾個人的對話，那可真的是尬聊，全都在強行假裝鎮定。

葉采葵實在是聊不下去，便趕緊隨便找個理由拉著許奕陽走了。

兩人沉默地走回停車場，一路都沒有人說話。

許奕陽是心裡憋悶，而葉采葵想著自己的心事，並沒有注意到許奕陽的不對勁。

葉采葵沒有想到蔣天勝竟然一直都沒有退掉那件婚紗，不僅保存著它，還定期來婚紗店交維護的費用。

她一直以為蔣天勝並沒有把結婚當一回事，一直都是她自己在一頭熱而已。

葉采葵甚至想著蔣天勝只怕早就忘記了她，說不定早就開始新的生活，談了新的戀愛。不想他卻對店員說他們還能用到那件婚紗。

……

車子停在了「小太陽」餐廳門口，葉采葵回過神，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你晚上過來吃飯嗎？」葉采葵隨口問：「要不要給你準備炒飯？」

許奕陽沒有回答。

「怎麼了？」

「你後悔嗎？」許奕陽凝視著葉采葵，忽然問道。

「啊？」葉采葵有些懵，問：「後悔什麼？」

許奕陽沉默了幾秒，然後語氣沉沉地問：「發現他其實一直愛著你，你後悔了嗎？」

葉采葵被問得一愣，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采采，你要是後悔了，不一定非要嫁給我，現在後悔來來得及。」許奕陽一本正經地看著葉采葵，語氣平靜，聽不出情緒來，「你不用急著回答我，你想一想。」

見采采不說話許奕陽也不追問，下車替她打開了車門。

「我晚上再過來接你回家……」

「好，我的你。」

葉采葵下了車，目送著許奕陽的車子離去，心中思緒萬千。

她後悔嗎？

大概是不後悔。

可是心中一點動搖都沒有嗎？只怕她也無法坦蕩蕩地說她對蔣天勝一點感覺都沒有了，畢竟是她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啊……

命運就是弔詭，有的人來的時間不對，一切便都錯了。

……

回到餐廳，店員們已經忙起來了。

葉采葵管理經驗豐富，當初那麼多人的公司都能管理的那麼好，更別說這種小店了。

因為員工培訓得當，所以即便她不在店裡的事情大家還是能夠處理得僅僅有條，不大需要她操心。

見大家不需要她，葉采葵今天便決定給自己放個假。

葉采葵打了個車，去了城北的金融中心。

那裡有全國最高的一棟大廈，那裡有各種銀行和金融集團，那裡聚集著金融行業的精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個辦公桌上的小小決定，就能改變千萬人的生活。

那是這個城市最富有、最罪惡也最血腥的地方，是葉采葵曾經生活的地方……

葉采葵走到一棟大廈前。

這裡曾經是一家著名的電器公司的大廈，現如今這棟大廈已經被賣了出去，被改成了是一棟5A寫字樓，裡面是各種大小公司。

大廈門口的人來來往往，樓下的星巴克擠滿了顧客，看起來人氣很足。

永發電器大廈，現在叫做永發大廈。

到如今永發電器的對賭案例依舊是國內金融圈裡為人津津樂道的案例之一。那是葉采葵人生最濃墨重彩的一筆，也是她經手的最成功的案例，卻也成為了她在這個行業里的告別作。

一個穩坐電器行業第二把交椅的公司，因為未上市資金不足，和蔣天勝、葉采葵帶領的投資團隊簽訂了對賭協議，最終輸掉了公司的股權。

偌大的集團被拆分成許多個部分賣掉，實現了資本盈利的最大化。

可上萬名員工失去了他們的工作，集團創始人被掃地出門，管理團隊被資本血洗，民生根本的實業卻成為了金錢遊戲的犧牲品……

這是葉采葵最成功卻也是她最後悔的一個案子。

資本來到人間，每一根血管里都流淌著骯髒的血液，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嗜血的貪婪。

如今葉采葵洗盡鉛華，每日只洗手作羹湯，可曾經，她那雙纖纖細手也沾滿了資本的血腥，罪惡累累、罪無可恕。

葉采葵接到蔣天勝的電話。

「你到了嗎？」蔣天勝問。

「到了，我們在哪裡見？」

「我臨時有個會議要開，你能不能等我一下？」蔣天勝語氣里滿是歉意，說：「你直接來公司，先在會客室等我一下，我的助理還是Zoe，你找她便好。等我十五分鐘就好，這個客人有點麻煩，我打發了就過來找你。」

多麼熟悉的對話啊，可如今的她已經不會因為這樣的怠慢而生氣了。

「不用了，我就是順路過來看一眼，你先忙，我們改日再約吧。」

掛了電話，葉采葵長舒一口氣，真好。

街上是衣冠楚楚、往來匆匆的人們，或是手裡拿著公文包行色匆匆，或是一邊走一邊開著電話會議分秒必爭。

這個世界變化很快，而這個地方變化得更加快，然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地方從來沒有變過。

她也曾經是其中的一員，可人就是容易好了傷疤忘了疼，若是不嘗盡人世的苦悲，怎麼會懂得平淡的可貴呢？

葉采葵想，她不後悔。

忙了一晚上，「小太陽」餐廳終於打烊了。

葉采葵卻還在廚房裡忙，看著剩下的食材，想著今天晚上要給許奕陽炒什麼飯才好。

一邊切菜，葉采葵一邊想著一會兒等他來了要怎麼跟他說。

她現在就想跟他結婚，把戶口拿下來，經營好這家小店，過她平靜的小日子。

好不容易才逃離了過去的生活，她不想再回頭，蔣天勝不適合她，他和她的人生追求早就不一樣了，強行在一起只會讓彼此痛苦。

如果說今天在婚紗店她有片刻的動搖，那麼現在她也徹底想明白了。

葉采葵覺得有些內疚，她真的不是一個好夥伴，讓她的「合伙人」許奕陽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今天得給他吃個定心丸才可以。

切好菜，葉采葵便讓店員都回家，一個人等著許奕陽。

他說過今天要來接她回家的，所以肯定會過來。

葉采葵一邊看書一邊等，可一直等到時間過了十二點還是沒有等到許奕陽，微信他也一直沒有回復……

心中生出一股不安了。

葉采葵打了幾個電話過去，那邊也沒有接。

許奕陽不會是那種無緣無故忽然消失的人，更不會是說話不算話的人。

葉采葵思來想去，還是翻出通訊錄，找到那天加的特警隊的好友，翻到副隊長的微信，問了問許奕陽的情況，說是聯繫不上他有些擔心。

那邊很快就回復了。

「嫂子，我們隊長進醫院了！他不讓我們聯繫你，你趕緊過來看看吧。」

女人到了三十歲，已經不像是小女孩的時候，喜歡轟轟烈烈、要死要活的感情，漸漸知道難得的不是有人讓你痛，而是有人能讓你笑。

能遇到一個讓自己心情放鬆的人實在是太珍貴了。

「好了，趕緊進屋，站門口不冷啊？」

葉采葵把許奕陽拉進屋，按在飯桌前坐下。

「今天起得晚了，做得很簡單，你先吃，我去乘兩碗湯來。」

許奕陽看著桌上的早餐，不知道這都算簡單的話，怎樣才算是豐盛？

葉采葵回來，見到許奕陽還沒有動，疑惑地問：「怎麼不吃呀？」

「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動筷子。」許奕陽老實說。

葉采葵撲哧一聲笑出來，把湯放在他面前道：「那就先喝口湯吧。」

許奕陽果然老實地聽葉采葵的話低頭喝湯。

葉采葵看了看桌子，先給他夾了幾個冰花煎餃，然後拿起自己攤的蔥油餅給他包了火腿、黃瓜、手撕雞肉，卷好遞給他。

許奕陽接過葉采葵遞過來的蔥油餅，大口大口的吃，葉采葵捧著臉看著他，臉上笑意盈盈，怎麼有一種自己養了一隻寵物的感覺。

心上一陣溫暖，葉采葵似乎被許奕陽的好胃口感染了，也忍不住多吃了些。

她想起從前每天早晨和家人一起吃飯的光景，媽媽做的春餅、涼麵、餃子，熱騰騰的包子和稀飯，自家腌制的酸菜和豆角，熬了一晚上的大骨湯煮的面片……

吃得暖洋洋的，然後背上書包，親親媽媽，被爸爸抱著下樓去上學。

……

有多久沒有這樣單純的快樂和滿足了？

葉采葵忽然發現其實自己需要的並不多。

從前在職場打拚，片刻不敢停歇。，覺得世界飛快地在變化，掙多少錢都依舊沒有安全感和滿足感，只知道要不停地往前走，不，是不停地向前跑，似乎一停下來人生就完蛋了。

可為什麼要往前走呢？誰都沒有想過。只知道周圍的人都在拚命，大家都在工作要力爭上遊，不是你想停下來就能停止的，人潮要推著你往前走。

錢永遠都賺不夠，工作永遠都做不完，為了腰上沒有贅肉從來不敢吃飽，總怕自己不完美，怕一不小心就被時代的潮流甩在了身後。

現如今，葉采葵忽然覺得從前的人生荒謬，看似積極向上地追逐著世人口中的成功，卻失去了人生的真實感。

其實一直以來，她最想要的不過是早上起來，無憂無慮地做一頓早飯，吃得暖洋洋的，僅此而已……

當然，如果能有人能跟她一起分享這種溫暖，就更好不過了。

……

葉采葵又給許奕陽卷了一個蔥油餅。

她放什麼在自己面前，許奕陽就吃什麼。

「好吃嗎？」葉采葵問。

許奕陽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葉采葵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要不以後都一起吃早飯吧。」

……

許奕陽猛地停下吃飯的動作看向葉采葵，似乎有些吃驚。

葉采葵忙解釋道：「我是說……我們結了婚以後不是要住在一起嗎？反正我每天也是要自己做早飯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