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威脅
可怕的沉默。
整個酒吧彷彿陷入一片寂靜——儘管我知道,它沒有。只是,那些令人煩躁的聲音頓時變得模糊不堪,讓人分辨不清聲音來自哪裡、源自什麼……到底,聽清楚的,只有眼前這個跟我同齡的男生的話。
一雙稱得上是深邃的金色眸子又沉了沉,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對上的只有我的血紅色眼睛。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最後,我嘶聲打破了那不存在的沉靜。
「您知道。」他的語氣像是個老謀深算的成年人,「您明白我的意思,不明白的是我的動機。」羽林一字一頓地說著。
我繼續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氣,「你想取代我的位置。」
他微微眯起眼,「正確。」他馬上打斷我,因為知道下文。語氣很堅定,顯然——他不是鬧著玩的。而且以我對這個傢伙的了解——他從不喜歡開玩笑,儘管他是個無比狡猾的騙子。
不知為什麼,我也眯起眼,「我沒猜錯?但……這不是你的根本目的。」
「再次正確。」
我捏緊了拳頭,幾乎要把手指的骨頭捏斷,「颯人?」
「不……是神尾慕。」說道這個名字時,他的雙眼閃爍出異樣的光——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寒意。頓了頓,他突然換上一副面具一般的笑臉,「雖然我對伊藤颯人也有點興趣,」他把酒杯舉到嘴邊卻不喝,低頭看著裡面的液體,「但他畢竟是風影最重要的走狗之一,我也不敢把他怎麼樣。既然不能把他怎麼樣,把目標定在那裡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我對於他把颯人比作第五代風影的走狗感到十分不快,但我還是決定不要與他計較。「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鎖定他們為獵物,但颯人和慕之間的共同點——就是第二班這個班的組成緣由,你就是沖著這個來的?」
「至於細節,我不能告訴外人。雖說您接下來會在火之國的木葉呆很久,但是砂隱忍者村絕不會輕易和您斷絕外交合作關係。也就是說,哪怕您會有好幾年不迴風之國,您在第二班的位置也會一直被留著。除非……」
「我的家族或我自己提出解除外交合作關係。」
不經意間皺了一下眉頭。似乎是不能完全同意我的話,但又不能說我所表達的意思不對。「只要您自己決定與第二班分裂,自然會有忍者學校畢業的新下忍去填補。而且,」他的嘴角浮現出一個笑——這一次的笑,是會心的,但卻是那種陰謀得逞般的笑,「上面一定回優先考慮跟你境況相似的下忍。」
我明白他是在指自己。
雖然不是所謂的「友好外交大使」,但羽林的確不是風之國本地人。我們這些外地人的身份標牌就好似被貼在公告欄里一樣醒目。
「得知那時候你沒能考取下忍,我很詫異,羽林。」我望著他,「你明明有這個實力——合格下忍的實力,甚至接近中忍。為什麼?你是故意的?」
他低下一點頭,「如果那時候一起成為下忍,那麼——我與神尾慕分到一個班的概率為0。假如您回木葉的同時徹底斷絕了與第二班的關係,那麼——我已經有自己的班了,達成目標的概率依然為0。」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當下,我也只有這麼一個辦法。」
「你是能預知未來嗎?知道我肯定會離開……」
「藉助B班那個叫什麼……杉?好像是這個名字。藉助她的力量?」他笑著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請您相信,我辦事的時候,從不藉助別人的力量。一切計劃的實施,所需要的人力——只有我就足夠了……這,是賭注。」
「你猜的?」
「一半是。」
「我不明白……」
羽林突然打了個響指,似乎是為了打斷我,「我不知道你們第二班誰會離開,但是至少——中忍考試之後,你們中,註定會只留下1個人……」看到我很是驚訝的表情,他看上去很滿意,「只要不是那個伊藤颯人……無論是您,還是神尾慕,都可以成為我的目標。」
我冷笑一聲,「可惜離開的那個人不是颯人,對吧?這樣你的計劃就更完美了。」
他的神情突然嚴肅起來,「並不。」閉上眼,「神尾慕和日向月夜修……只能留一個。」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
我沒有說話,羽林也沒有說話。我看著他,而他則閉著眼,臉轉向我。
老實點說——雖然我是一個對自己的語言理解能力很有信息的人,但我還是不能很好地解讀羽林所表達的意思。我試圖在腦海里梳理了一下他所說的那些話——不行,根本連不成串。我不懂他到底想說什麼。
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羽林絕對不是什麼水之國流亡到風之國的棄嬰了……比起那個,他更像是陰謀家。或許也是因為那一點——曾聽忍者學校的老師說,羽林是被身處水之國的父母遺棄的孩子,被遺棄時已經5歲了。來到風之國后卻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什麼都不記得。或者說,他是不想說,不能說。他的背後有操縱者,而羽林只是那個人手下的棋子。但這仍然不現實。誰會讓一個剛剛懂事的孩子來執行重要任務?羽林再強也沒有出色到那種地步。
「我已經透露了許多不該透露的東西……」他皺起眉,似乎為自己的損失感到有些可惜,但是已經沒法挽回了——我開始懷疑他說那麼多是不是故意讓我糊塗,或者只是單純地在炫耀他那「完美周密」的計劃,「不過,您也可以選擇在做決定之前先知道一些事。平白無故讓您離開第二班,您肯定不會同意。但是……請您看看這個吧。」他伸手進上衣胸前的口袋,用兩根手指夾住從裡面抽出一小疊紙片——應該是照片之類的東西。
他沒有把它們直接遞給我,只是豎起來在我面前攤開——果然,是7張照片。
照片上的是7個我從沒見過的人,其中只有1個是女人。從他們謹慎單調的打扮來看,應該是忍者。他們的表情異常嚴肅,面色也是鐵青的,可以說是跟死人沒什麼兩樣,那模樣讓我感覺有些不舒服。
羽林用手指把照片分得更開,好讓我看清楚。
「請問,您認識這些人嗎?」
感到他的這個問題很奇怪——或者說就是明知故問,我無聲卻不耐煩地搖搖頭。
我不喜歡那種喜歡賣關子的人。
銀髮少年低眼瞥了那些照片一眼,伸出另一隻手指了指最左端的照片,「這位是土之國非法愛國組織的暗殺專家,」又將手指移到從左邊數的第二張,「這位是火之國的暗部,」接著,他放下手,「其他都是風之國的暗部。」也包括了那個女忍者和我看起來感覺有點熟悉的男人。「這些人,都是以您為目標的暗殺任務負責人。」
感覺體溫一下子降至冰點,我深吸一口氣——雖然剛開始看他拿東西的動作就覺得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但這超出我的想象也未免太多了。
羽林皺皺眉盯著我,「看您這麼鎮定——就是已經知道了的意思?」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等反應過來后,我也只是淡淡地搖搖頭,「風之國上層有許多人想除掉我——這點我知道。但是,我沒想到別國的忍者也會參與進來……」
他的眼神暗了暗,因為我的回答正中他下懷,「恕我直言——您一直被風之國上層視為危險指數僅次於叛忍的重點人物。」
「看來你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
這次,羽林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收回照片,小心翼翼地保存在口袋裡。看來是默認了。
「說說吧,你都知道了關於我的什麼?」
「6年前的案件,被風之國上層和火之國上層強壓下來了。所以對外也一直沒有報道……」他說,「『刻意謀殺了6個未成年人的兇手仍未落網。調查沒有線索,因為6位死者之間不存在任何聯繫。』報道的結尾好像是這麼說的。其實,案子剛剛發生,兇手就已經落網了——她乖乖地待在案發地點等待別人發現。是這樣嗎?」
我扯扯嘴角,「怎麼說呢,簡化了很多的感覺啊……應該是稍微有點問題的……」我思索著,「你上面說的,就好像6個人是同時被殺的一樣。」
「不是嗎?」
「不是。其中有2個火之國木葉忍者村的,他們是最開始的犧牲品。後面的4個都是死在風之國砂隱忍者村的。」
羽林一挑眉,「您犯了兩次案?」
我聳聳肩,「是的。第一次沒有報道,或者說是同後面一次放到一起去了。還有……」我也沉下臉,「死者之間當然有共同點——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死……我不過是為社會清除了未來可能叛逃的廢物而已。不過,很多人對於沒給我判處任何刑法感到不高興倒是真的。」
他笑了,轉回頭去,提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雞尾酒。
「可是,您畢業成為中忍后,這7個人中的5個人馬上放棄了對您的暗殺計劃。」他說著,「我想,大概是聽說了你要回木葉的風聲。」
「你在威脅我……」
「威脅您?怎麼會……」
我蹙緊眉頭:「你想讓我離開砂隱忍者村,再也不回來?」
羽林默然看著我。
「不可能——」我咬著牙回答,「永遠,永遠不可能。砂隱忍者村是我的出生地,是我的家鄉,第二班自忍者學校畢業后就加入的忍者小隊……我絕不會離開第二班。同時,我也一定會回到砂隱忍者村的。」說著,我閉起眼。
長舒一口氣后,我從椅子上跳下來,回頭對羽林說:「我不怕被暗殺——因為我已經在這種環境中活了6年了。就這樣。」接著,我朝門口走去。羽林則坐在他原本所坐的位置上,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我,靜靜喝完了剩下的酒。
這場「高談闊論」結束的同時,其他雜音也湧入耳廓。突然出現這麼多嘈雜的聲音讓我感覺有些不適——剛剛進來還沒聽羽林說到那些話題時,好像也沒有這麼吵鬧。
我回過頭的一瞬間,一個巨大的東西突然朝我這裡飛過來。
因為我反應時這個東西已經離我很近,沒有躲避的時間了——我猛地甩開退,一腳踢開了不明飛行物。那個東西隨即朝一邊偏去,砸在地面上濺起煙霧騰騰。我抬起頭仔細觀察那玩意時,才發現那是一個人——一個口吐白沫的胖子。再把視野抬高一點,是一群原本憤怒地扭打在一起而現在卻因為碰撞聲突然停下的小混混,他們驚愕地看著我,又看看那個胖子。
突然,一個滿臉綁著繃帶的人扔掉手中原本抓著的一個人的衣領,朝我邁開一步:「你……你這小鬼!怎麼敢打我們的人?」本應該是很有氣勢的一句話,結果在他那裡只不過是氣急敗壞。而且我很好奇他是怎麼看見外面的。
我不滿地「嘖」了一聲——他這種人完全無法給人恐懼感,「看到一個200斤的東西朝自己飛過去又躲不開,正常人都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了吧?」
從這個人的表現——我就可以看出黑社會的人都是多麼急躁而不講理,也難怪他們一言不合就打起了群架。這時候,他正誇張地擺動雙手朝我走來。
同樣感到心裡很不爽,我也站在原地沒有動,抱起手臂看著他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開始奔跑。就在他只剩下一步便出拳時,我微微偏過身子,讓出左邊的空擋。左手捏住他的手腕,右手按住他的肩膀,隨即左腿朝他的腳腕一掃,順勢把他按倒在地。就在他接觸地面的一瞬間,把他的手臂撇過來固定在背後。
地板「砰」的一聲響,那個人隨即開始小聲哼哼。我看他失去對我的威脅后,便鬆手放開他,緩緩站起身。
當我抬起頭看到那些凶神惡煞的臉時,又感到不寒而慄。我不應該招惹黑社會——但是,羽林的話把我弄得太過惱火卻又只能憋著——這讓我真的很不爽。所以,當那群人都撲上來時,我果斷而錯誤地選擇了抵抗。
拉開腳步保持身體平衡,我兩腳就把第二個直面衝上來的人踢翻,然後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原地不動。主動進攻是愚蠢的選擇,而我也不想故意去攻擊他們——不過是自衛而已。可是,他們並不這麼認為。接二連三地朝我衝過來,我甚至看見有人手拿鋒利笨重的武器。
一個人趁我抬頭看上面的人,掄起棍子來掃我的腿。可是他沉重的腳步聲暴露了他的位置和目的。我踢翻身旁的桌子擋在前方作掩護,同時扭住上面那個人的手,轉了一個圈順勢將他的身體甩出去。雖然不算重,但他馬上就像保齡球一樣撂倒了後面緊隨其後的一幫人。他們又呻吟著從暈厥的肉墊下爬出來。一個還算是聰明的人猛然從我旁邊竄出來——手上拿著一個摔破了一半的酒瓶。看前面的人還沒完全站起身,我轉過身對著這個人。可惜,他太興奮了——在離我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丟出了他的武器——沒錯,還是丟出。我輕易偏過頭便躲開了那個酒瓶,然後不帶查克拉,一個柔拳從下擊中他的腹部,把他打回去。可這是,兩個人趁勢衝上來抱住了我的腿,並回頭大喊著讓同伴抓住這個機會。我「嘖」了一聲,想抬腳踢開那兩個礙事的傢伙。他們卻抬起頭,更用力地抓住我。沒辦法了,這時候釋放查克拉可能會驚動更多的人。我只好抽出手結印。
就在一個人拿刀劈向我時,從刀刃上掉落的半截木頭。就在他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時,我已經來到空蕩蕩的撞球桌旁邊。一個異常高大的人從撞球桌的另一邊掄起棍子,朝我劈頭打來。我微微側身閃過,隨即一隻手撐住撞球桌的邊緣,把身子往前一帶,飛腿踢掉了他手中的武器。趁他後退一步開始揉手腕,我上去再補一柔拳將他打倒。
「日向!」羽林從椅子上跳下來,「別跟他們……」說著,他眼神惶恐地回頭看了一眼牆角。我能隱隱約約看見那裡有一個人。但是因為投影的緣故,只能看見他背靠牆壁靜靜地站著,彷彿在觀賞眼前混亂的一切,一隻腳悠閑地踮著,重心則全部在另一隻腳上。
一個渾厚的聲音打破了這種混亂的局面:「蚰蜒——」音調拖得老長,語氣中的嚴肅和霸氣卻絲毫不減。
我們同時停下了動作,朝聲音的來源處望去——是羽林說的那個黑幫老大。他正站在吧台與羽林相對的另一邊,手中仍然握著撞球球棍。他的身子雖然瘦,但直挺得像跟竹竿,整潔的裝束加上一撇鬍子讓他看上去更像是個紳士。
「你還想等到什麼時候?」
遁在黑影中的那個人輕笑了兩聲,「您這才想起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