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肚子正好餓了,拿了筷子便吃了起來,這菜清香可口,那熏肉不知道是什麽肉,用鹽腌了,帶著一股鮮鹹的味道,吃起來味道不錯。
飽食一頓後,她才發現有一個影子杵在門口,她抬頭一看,嚇得筷子掉到地上了。
「你……找哪位?」她驚訝的問。
門前站著一個二十多歲的俊朗男子,他身著一件青色長衫,烏黑的頭髮用木釵束在頭頂,劍眉濃黑、眼如星辰、鼻若懸膽,下巴略寬,顯出男子獨有的剛毅果斷,他立在那裡,挺拔如松、氣度不凡,隱隱透出一股上位者特有的威嚴。
「是我。」面對她,他收斂了眉宇間的銳利之色,「蕭乾。」
蕭乾?!沈清荷腦海中浮現出那個鬍鬚滿臉、看不出年紀的傢伙,他、他是蕭乾?
見她吃完了,蕭乾道:「我收拾下碗筷。」
他走到她身邊時,一股帶著青草味道的男子氣息越發的強烈,沈清荷的臉略略紅了,急忙道:「我來吧,這是我應當做的事情。」說罷,迅速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快步向屋外走去。
凳子上擱著她一直抱著的包袱,此時露出了一角,蕭乾打開來看,見是一個木牌,上面寫著「父沈亭山之靈位」,他嘆了一口氣,又將牌位放回包袱中,把包袱放在了床頭。
沈清荷收拾完碗筷,進屋後見木屋角落裡有牛車帶過來的所謂「嫁妝」,打開幾個箱籠一看,放的是一些緞子面的被子,而除了這幾床被子,竟是其他東西也無。
「齊鈺,你好狠的手段!」沈清荷惱怒,將箱子里的東西全都翻出來,扔在了地上。
蕭乾疑惑地看了一眼,道:「這東西你不要?」
沈清荷咬牙切齒,「不要!」
蕭乾微勾唇角,道:「行,那我讓老二、老三、老四幫你扔遠一些。」
他吹了聲口哨,倏地一下,三個青年像聽到軍令一般立即到了門口,紛紛探頭,「大哥,什麽事?」
「你們嫂子不耐煩看見這些東西,全都扔到山後面的河裡去。」蕭乾命令道。
「是。」三人不敢羅嗦,搬起箱子和被子,如風一般的出去了。
可到了外頭,三人卻嘀咕了起來,「這天都黑了,還要到後山去扔東西啊?」
「真是的,大哥這是哪根筋不對了,這麽好的被子扔啥呀?」
「小聲小聲,小心給大哥聽見揍你一頓。」
「我看大哥眼裡只有那個嫂子,他這是重色輕友……哎喲,你打我干麽,我說實話的嘛……」
夜色漸漸來臨,蕭乾點起了油燈,微黃的燈光照得屋子半明半暗。
沈清荷坐在陰影里,她還不習慣做人妻子,她不知道這時候她該做些什麽。
夏日天氣熱,蕭乾去了外面林子里好一會,回來時一身的汗,他進屋拿了毛巾去院子里接引過來的泉水處沖涼。
院子里光線黯淡,唯見天上的星光,沈清荷一抬頭便可以從窗戶里看出去,見到一個人影子,知道他在洗澡,沈清荷沒敢再抬起頭。
鄧軒、趙海、吳笙早已洗好,三人窩在他們那邊的木屋子裡閑聊,以往他們總要在院子里打鬧一番,可今日不同,今日可是他們大哥的洞房花燭夜,他們安靜的待在自己屋子裡,打起精神準備聽壁腳。
蕭乾沖完涼,在屋角的一個小柜子里翻找出一塊新巾子遞給沈清荷,「你不去洗澡嗎?」
沈清荷心口一跳,臉上染霞,「那個……不用……」
蕭乾知道她也出汗了,道:「我用木盆打水進來,你擦擦吧,我在院子里乘涼,有事叫我。」過了一會他端了水盆來,放好後徑直走了,還不忘順手把門帶上。
沈清荷怔怔地看著那盆水,伸手試了試,水是溫的,大約考慮到她是弱質女子,還費了功夫去燒熱水給她。
剎那間,她心中有幾分慚愧,一個嫁人的女子就該照顧丈夫的起居飲食,可如今卻好像是他在照顧自己。
不過在看到蕭乾真正的模樣之後,她覺得有些奇怪,一個普通獵戶怎會有如此氣度?還是說,他真的只是一個儀錶堂堂的獵戶而已?
沈清荷心裡疑惑,在屋中四處翻看,沒想到真讓她翻到了東西。
床底下有個木箱子,箱子里滿滿的都是書和手稿,書本有傳記、史書、詩經、兵法,手稿上的草書龍飛鳳舞、遒勁有力,這字讓她想起了蕭乾這個人。又翻開了幾頁,果然在一封書稿的右下角有落款,寫著蕭乾手書。
她錯愕的看著這一切,一個能看兵法、能寫草書的獵戶?
蕭乾沒聽到屋裡的動靜,怕她出事,便在院子中叫道:「清荷,你沒事吧?」
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沈清荷心裡有些異樣,急忙答道:「我沒事……」她急忙收了箱子,把門閂了,開始洗澡。
【第三章柴米生活】
屋裡響起水聲時,蕭乾正坐在院中喝酒。
他盤腿坐在草地上,身前放著一小壺濁酒、一個酒杯,自斟自飲。
他耳力最佳,水聲不大,卻入耳清晰,想到她在做什麽,無端的,他心口起伏不定了起來。
「混帳!」他一拳捶在自己的心口,「人家是個小姑娘,你在想什麽?」只是腦子卻不聽使喚,他只得一口一口的,仰頭把酒喝下去。
總算洗好了,沈清荷出來潑水,見蕭乾靠在籬笆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蕭……大哥。」她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覺得他似乎只比自己大幾歲,用這個稱呼比較適合,「你怎麽了?」她猶豫了半晌,道:「你若想睡就進屋去睡吧。」
聽到這話,蕭乾的眼眸驀然睜大,散發出豹子一般的精光,嚇了沈清荷一跳。
眼前女子換了一身水藍色長裙,淡雅脫俗,蕭乾看呆了,片刻回過神來,說:「我沒事……哦,你洗完了,那咱們進屋休息吧。」
進屋休息這四個字讓沈清荷的心顫了顫,擱了木盆,隨他一起進屋了。
一進屋,蕭乾立即滅了油燈。
沈清荷嚇了一跳,黑暗中愣愣的站著不敢動,倘若他要做什麽,她該怎麽辦?這麽想著,手立即握住袖中早已準備好的金簪。
可蕭乾並沒有向她撲過來,藉著外面的月光,她看到他走到牆壁上取下弓箭,悄悄的開了窗,上箭,拉弓若滿月,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在微弱的月光下瞄準窗外某處。
「嗖」的一聲,羽箭離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刺籬笆外的草叢,只聽到一聲「嗷」慘叫,似有一個黑影抱著腿大叫,立即有兩個影子將那黑影抱起,迅速的逃得不見蹤影。
「有賊——」鄧軒、趙海一聽見響動,立刻從隔壁跳了出來。
「可惡,叫他給跑了!」吳笙也探出腦袋道。
這時,蕭乾才點起油燈,放下弓箭,看沈清荷臉色蒼白,問:「你沒事吧?晚了,歇吧,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沈清荷知道那不是賊,那聲音她再熟悉不過,那是來福的聲音,想不到即便到了這裡,齊鈺還不放心她。
蕭乾在地上鋪了一張席子,背對著她似乎睡著了。
「謝謝你。」她知道他沒有睡著,低低的說。
「沒什麽好謝的。」半晌他才應道:「我不會勉強你,除非你願意。但是你要記住,從今日起,你是我蕭乾的女人,我定會護你周全,哪怕……豁出我的性命……」
他的話鏗鏘有力,讓沈清荷的心不由得震動了一下,看著他的背影,她鼻端無端的酸澀,心中彷佛有一股莫名的暖意流竄。
雖然萍水相逢,他卻重情重義,認識的時間雖短,可他的話她卻信了。
也許是換了地方,沈清荷翻來覆去的,直到半夜才睡,或許是呼吸著山間清爽的空氣,這一晚,她居然沒有作噩夢。
醒來時,天剛蒙蒙亮,沈清荷輕手輕腳的起來,地上的人還躺著,可能是不習慣睡地上,他昨晚似乎也很晚才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