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〇章 找葯
安若木暗道不好,急忙趕過去。
沐晴和那男子在樹后,頭貼著頭,嘻嘻哈哈地低語。男子看沐晴的目光里滿是驚喜和仰慕。
安若木見男子性命無虞,鬆一口氣,轉身退走了。
樹后兩人的說話聲一直不大,嘁嘁喳喳地不知在聊些什麼,時不時的,爆發出一陣大笑。
聽了片刻,安若木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幾次想過去,又覺得要是被發現了,不免尷尬,便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
又過一會兒,笑聲越來越放肆,還夾雜著沐晴的嬌嗔。
安若木實在忍不住了,終於開始往那裡去。
他躡手躡腳的,跨一步都要等三等,盡量把自己發出的聲響壓到最輕。
樹后的愉悅還在繼續,安若木花了不少時間,才到了能看清兩人的地方。
「真的?」沐晴突地發出驚呼。
男子用力點頭,生怕她不信,又說了一遍。
沐晴一疊聲地稱「好」,隨後轉頭,朝安若木別有深意地一笑。
安若木的臉一下燒起來,連身子都僵了,卻還要故作鎮定,回了沐晴一笑。
沐晴收回視線,繼續和那男子開心地聊天。
安若木站在那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如芒刺在背,渾身不自在。
好在,幾分鐘后,沐晴拍拍男子的肩膀,回到安若木面前,一言不發,只是不錯眼地盯著安若木。
安若木被盯得更不自在,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
「他是鎮上的,藥鋪的夥計。」沐晴開口了,「他的哥哥和隔壁的大哥都是打獵的,已經不見好幾天了。」
「真有這麼巧的事?」安若木不信。
「沒有。」沐晴倒是老實,「我挖出來的。」
「什麼?」安若木沒聽懂。
「他中蠱了,我挖了他深層的記憶。」沐晴朝那男子看了一眼,「有人把這些記憶改了,讓他以為兄長和鄰居都去打獵了,說好的歸期還沒有到。」
「實際上呢?」安若木問。
「實際上就是不見了,到哪裡去了,誰都不知道。」沐晴並不關心這個,「那個改記憶的人做的事見不得人,不想讓大家知道有人失蹤了,因此不能說破,正好,我們就當這兩個人吧。」
「不能是鎮上的人。」安若木覺得不妥,「都認識,不說破也容易被識破,再說,又不知道長相。」
「要知道長相併不難。」沐晴是成竹在胸的,「這裡是邊境,來來去去的就這麼些人,陌生的面孔太顯眼了。」
「是鎮上的人,卻不回去,還越走越遠,不是更可疑?」安若木就是覺得沐晴的辦法行不通。
沐晴一挑眉:「不走遠,我們得進去一趟。」
「還要進去?」安若木幾乎跳起來,「不行,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沐晴頗不以為意:「放心,我有辦法再出來。」
「不行,根本沒必要進去。」安若木還是不同意。
「有必要,太有必要了。」沐晴雙手環胸道,「我需要一味葯,幫你解蠱。」
安若木聞言一窒:「這……可以緩一緩。」
「不,刻不容緩。」沐晴立時頂了回去,「我不清楚舜和她的人是死是活——死了當然最好,如果還活得好好的,一定會追著過來,也一定會再引出你體內的桀兵蟻。我不想身邊有個定*時炸彈,剛才那些事,我也不想再經歷一次。」
安若木沉默半晌,道:「那味葯,肯定能在鎮上找到嗎?」
沐晴叫那男子過來,指著他手裡一直捏著的植物:「就是這個。劇毒,要放在銅器里炮製過才能用。」
安若木又不響了。
沐晴等了片刻,知道他不會再反對,便靠近些,雙手撫上了他的臉。
安若木安靜地站著,任沐晴這裡刮刮,那裡捏捏,心裡七上八下的,總感覺進鎮子太過冒險,可不進去,沒有葯,自己身上的蠱就解不了,能力也就無法恢復到十分,而且要是再遇上舜,絕對還會變成具行屍走肉。
沐晴很快就弄好了自己和安若木的臉,而做這一切的時候,那男子就在附近遊盪,似乎什麼都沒有看見。
「少傑,我們回來了。」沐晴剛剛得知男子叫林少傑。
安若木聽她叫得親昵,心裡頓時別彆扭扭的。
林少傑彷彿才注意到這裡還有別人,猛抬頭,愣了很久。
「我們回來了。」沐晴拉一把安若木,慢慢走過去。
「哥,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林少傑終於回過神來。
「黃勛受傷了。」沐晴又拉安若木一下,讓他一條腿朝前,展示用泥造出來的傷口。
林少傑其實已經發現了傷口。
他掉轉視線,不敢細看:「快回去,我讓師父給勛哥上藥。」
沐晴應一聲,扶著安若木,跟在林少傑身後。
搜查鎮子的戍邊軍認識林少傑,自然也認識他的哥哥和鄰居,再加上傷口看起來頗為嚇人,於是,他們三人僅被略加盤問,便順利地進了鎮子。
鎮子很小,藥鋪離得不遠,沒幾分鐘就到了。
林少傑推開門,急吼吼地跑進去,一邊大叫「師父」。
沐晴已經預想到藥鋪的主人可能是個巫蠱師,但在見面的瞬間,還是不由地愣住了。
隨著林少傑的喊叫,從裡屋出來的是個少婦,一身飄逸的亞麻衣褲,薄施粉黛,腦後挽的髮髻上,插著支式樣簡單的金簪。
沐晴看著那少婦,不知怎麼的,竟萌生出了退意。
少婦微皺著眉,對林少傑說:「幹什麼?咋咋呼呼的。」
「我哥和勛哥回來了,勛哥的腿傷好嚴重。」林少傑放下手裡的草藥。
少婦朝沐晴和安若木掃一眼,淡淡地道:「坐,讓我看看。」
安若木以眼神詢問沐晴。
沐晴動作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
安若木一瘸一拐地到櫃檯邊,坐到了僅有的一把椅子上。
少婦從櫃檯后出來,既不彎腰也不蹲,只是低下頭,又是略略一掃而過。
「師父,怎麼樣?治不治得好?」林少傑心急如焚。
少婦不答,笑一笑,指示林少傑取葯稱葯。
林少傑手忙腳亂地幹活,沐晴則偷偷地打量少婦,總感到什麼地方不對,又說不上來具體是哪裡。
而安若木,將「傷腿」綳得筆直,轉頭四下里看。
「黃勛,看什麼呢?怎麼好像沒來過似的?」少婦拿了個木臼出來。
安若木觀察得入神,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現在就是黃勛。
「他撞到頭了。」沐晴急忙解釋,「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現在應該是糊塗的時候。」
「什麼時候撞到的?」少婦讓林少傑把幾塊藥材放進木臼。
「好幾天了。」沐晴答得泛泛。
「如果沒有其他不舒服,應該問題不大。」少婦直直地看入沐晴的雙眼,「麻煩你,給我打盆水來。」
「做什麼?」水能把用來易形的泥沖走,讓沐晴和安若木露出本來面目。
「清洗傷口。」少婦慢條斯理地舂著葯。
這請求合理,也非常正常,沐晴沒法拒絕,只好走向屋子一角放著的大水缸。
「快一點。」少婦催了一聲。
沐晴握著水瓢,想了想,忽然轉過身來:「你用的葯,有些不對勁。」
少婦「哦」一聲:「怎麼不對勁了?」
「麻藥,就算要縫合傷口,用量也太大,足可以放倒兩個人。」葯正在木臼里,沐晴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少婦手下不停:「是嗎?你這次出去遇到高人了?教你醫術和用藥的法子了?」
沐晴不吱聲。
少婦又道:「那既然你什麼都會了,自己動手吧。」
說著,把舂杵一扔,就要返回裡屋。
「不不不,老闆娘,我隨口說說的,還是你來吧。」沐晴覺得少婦比她原本預料的要厲害得多,不敢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
「打水。」少婦不多話,到安若木跟前站定。
沐晴舀了小半盆水,放在少婦腳邊,自己則立到她身後,警惕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邊迅速掃視葯櫃抽屜上的每一個標籤,希望能找到有用的藥材。
少婦命林少傑用麻布蘸了水擦拭傷口,可尚未接觸,安若木下意識地一縮。
「疼。」面對少婦的目光,他佯裝痛苦。
「外面的野獸都不怕,還怕這點疼?」少婦一把按住安若木的肩膀。
安若木感受到這一按的力道和手法,心不禁往下一沉,幾乎反射地一躍而起,同時抓住少婦的手,想將她的胳膊扭到身後。
少婦不知使了個什麼法子,肩膀一沉,輕輕鬆鬆地掙脫了鉗制。
「黃勛,不疼了嗎?」她沉著臉問道。
就在這時,腦後微涼。
少婦忙低頭躲閃,還是被扯散了髮髻。
「真漂亮,值不少錢吧?」沐晴拔了髮髻上的金簪,細細地看。
「假的,戴著玩玩。」少婦的視線在安若木和沐晴間游移。
「不假,是真的。」沐晴將簪子的尾端緊握在手,露出尖端,「黃金,點翠,珍珠,看著不起眼,但這支簪子,怕是買十家這樣的店鋪都夠了。」
安若木見過不少珍稀寶物,也覺得這發簪不像便宜的贗品,但在害怕被揭穿偽裝的緊張之下,居然對如此明顯的破綻視若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