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敗走
愈新洲是妖族的地界,有西、南、北三個妖王。
幾百年來,北王一直野心勃勃,在各個地方安插自己的耳目,想將勢力擴展到整個愈新洲,甚至,邈波海對岸的劭德洲。
白錦是北王的獨女,如果讓她拿走了沐晴,北王成為整個妖族的王便指日可待,而他根本不會滿足於只成為妖族的王,這樣一來,幾百年前的血雨腥風又將再度重演。
安若木絕不會讓白錦拿走沐晴,可也不會和夏遠山一起二打一,更何況白錦還是個女的。
最初,他以為夏遠山只是為了自保,想把白錦驅走,可照目前的情形來看,白錦不僅走不了,連活下來都成問題,不僅活不下來,還會死得相當痛苦。
「住手。」安若木不能坐視不理。
「是她先找上我的。」夏遠山十指的動作放緩了。
小蛇不再發動攻擊,但依然在白錦身上盤繞著,沒有退走。
「她找上你,並沒有想殺了你。」安若木不明顯地向夏遠山靠近了些。
「如果沐晴不是我的傀儡,你覺得我還能活到現在嗎?」夏遠山沉下臉。
「這個如果不是事實,沒有發生,現在的事實是,你會殺了她。我是擎正堂的人,這事就在我面前發生,我不能不管。」安若木緊盯著夏遠山,「如果人人都說如果,人人都是自衛,也就沒有謀殺一說。」
夏遠山「哼」一聲:「好,就算她找上我不是為了殺我,等我被帶到北國之後,他們會怎麼對我,你應該清楚得很,那,你們擎正堂就不管了?」
「管不了,那是北國國內的事。」安若木有些無奈,「你是劭德洲的暮遙國人,在愈新洲,殺了北國的妖族,北王隨時可以來擎正堂告狀——即使北王不來,擎正堂知道了也會出手,到那時,就不單單隻是廢修為和流放那麼簡單了。」
頓了頓,他手中的九環刀忽然丁零噹啷地響了起來:「除非,你殺了她,也殺了我滅口。」
有那麼一瞬間,夏遠山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不過,他開始笑了,光芒也就滅了。
安若木跟著笑,卻始終緊握刀柄。
沐晴看著他們,莫名其妙的,不明所以。
就在這時,夏遠山手中驀地一松。
原來,白錦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強忍著渾身劇痛,勉力站起,一箭射穿了老闆的眉心。
沒有了法力支撐,小蛇都散了,木屑撲簌簌地從白錦身上掉落下來。
夏遠山飛快地看一眼安若木,接下來就是趕緊拿起沐晴。
安若木舉起刀,擺個防禦的姿勢,生怕白錦的下一箭是朝著自己來的。
白錦掃視一圈在場的人,猛地將什麼東西扔到了地上。
霎時,一片白色的煙霧騰起,辛辣刺鼻,嗆得沐晴眼淚鼻涕齊噴,恨不得把肺咳出來才好。
安若木一手捂著口鼻,另一手揮動九環刀,召起風將煙霧吹散。
馬蹄聲得得,漸行漸遠,待煙霧散盡,白錦早已不見蹤影。
安若木鬆了一口氣,夏遠山恢復了淡然。
沐晴拚命抹著臉,怕白錦去而復返:「跑了?不會是去叫人了吧?」
「快走。」這也是安若木擔心的事。
「怎麼走?」夏遠山想知道接下來的行程。
「去都城,想辦法混進商隊,跟著商船回薄氤島。」安若木已經考慮好了。
夏遠山沒做任何錶示,算是默許了。
「往哪裡走?你認識路嗎?」安若木看看周圍一堆堆小山似的木屑,完全沒了方向。
夏遠山不置可否,也是四下里看看,一指某處,率先往那裡走去。
路上,沐晴問起老闆和老闆娘。
「他們是夫妻,煦揚人,本來就是開旅店的。」夏遠山說,「有一年瘟疫流行,老闆娘病了,老闆找到我,說願意給所有的財產,不惜一切代價,讓我想辦法把她老婆留住。後來,我第一個人偶才剛做完,他自己也病了。」
「他知道你的方法嗎?」安若木想,夏遠山肯定是連哄帶騙的,才讓老闆做了傀儡,「把魂魄封在人偶里,供你驅使,人偶壞了就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都說清楚了嗎?」
「我當然說清楚了。」夏遠山橫他一眼,「他們都願意。」
安若木不響了。
夏遠山接著道:「那片林子里,在很久以前,有個戍邊軍家屬住的小村子,所以,哪怕村子里的人慢慢都遷走了,樹都長滿了,會有個旅店開著,對西國的官兵來說,也並不奇怪。」
「知道的真多,難道那房子是你的嗎?」安若木是隨口一說。
不想,夏遠山點了點頭:「那房子是我的,也是我把他們帶過去的。」
安若木再次無言以對。
接下來的一天一夜,這兩人間的交流很少,倒是沐晴,坐在夏遠山肩頭,不時地問東問西。
她了解到,自己現在能動,是藉助了夏遠山的一魂一魄的力量,而要想變成其他傀儡那樣,像個正常人,則需要經過漫長的歲月。在這期間,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曬月亮」——吸收月之精華。
「要吸收多久?」這是沐晴最關心的。
夏遠山沒有回答。
「看你造化。」安若木湊過來,「少的,一兩百年差不多了,多的,那可說不準。」
「先前我在旅店裡到底是怎麼回事?」沐晴對那期間發生的事,都只有些模糊的印象,僅那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像是一直刻到骨髓里,無論如何都難以忘懷。
夏遠山依然是不答。
安若木倒是饒有興緻,八卦兮兮的一定要問個究竟。
沐晴描述不清,只能泛泛地說,恍恍惚惚地躺了好幾天。
「好幾天?」安若木有些意外,轉向夏遠山,「我沒記錯的話,新認主的傀儡接受傀儡師魂魄的時間,不是只要一兩天就夠了嗎?」
夏遠山不搭理,臉色不太好看。
「你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對不對?」安若木長長地「哦」了一聲。
夏遠山反正就當沒聽見,不管安若木怎麼東拉西扯地引他開口,自始至終,都是愛理不理的。
走出山林,不遠就有一個小鎮。
他們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先是搭車到了鄰近的城市,又從那裡出發,坐上了去都城的車。
安若木和夏遠山是以兄弟相稱的,這裡又是妖族的地方,出現個會動的娃娃並不稀奇,因此一路上,他們沒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馬車跑了一整天,當安若木又說了句不知什麼,惹得鄰近座位的一圈人鬨笑時,都城到了。
夏遠山先下了車,安若木跟在後面,一邊還不住地點頭,不斷地道別。
「這些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們,告訴你該怎麼回去了嗎?」夏遠山不陰不陽地來了一句。
「說了啊。」安若木嘻嘻笑著,「走,找船去。」
這,夏遠山沒想到,但他自忖安若木要騙自己並沒什麼好處,便也就將信將疑地跟著走了。
安若木一路打聽,來到個狹窄的巷子前。
巷子很短,夾在兩幢房子之間,一眼就能望到頭。
「你確定?」夏遠山只看到白花花的牆。
「我又沒來過,怎麼能確定?」安若木聳聳肩,「不過,都到了這兒了,總得試試吧。」
「試試?」夏遠山往巷子里望一眼,壓低了聲音,「你有沒有想過西王或北王、甚至南王的人可能就在裡面?要試你自己去試,我沒膽量陪你試試。」
話音才落,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個人,急匆匆的,低著頭,直往夏遠山身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