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沒想到，你成功拿回了靈芝，果真有幾分英勇。」黑衣人說。他知道異度空間有不少法術強大的人，若是看到一個魔界的人混入，豈能放過？但不想，這個男孩竟然平安而歸。

安冷耀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涼大哥，謝謝你對我們二人的幫助。打擾了這麼久，我們也不再多謝，要趕快回到魔界了。」

「對，謝謝你。」越冥急忙道謝。這一路上，雖幾次遇到困境，但慶幸的是都有人願意幫助他們。畢竟六界之中還是好人多。

黑衣人只是淺笑搖頭，沒有說什麼。其實，反倒是他想謝謝這兩個小孩。是這二人用他們之間的友情打動了他，讓他回憶起了多年之前那段融和了悲歡離合的歲月。這麼久以來，他獨自一個人住在洞穴中，現在塵封的心終於體會到久違的感動。

他想，在以後的日子裡，他不會靜待著時光的流逝而無動於衷。儘管昔日伴在他身畔的朋友不在了，但他還有回憶。回憶，永遠是最長久的東西。在漫漫的時光中，他可以品味著它，不是嗎？

安冷耀看著眼前沉靜的男子，即使這個人的面容被遮掩了起來，只露出雙眸。但不知為何，他依舊可以透過那雙看似平靜的眼睛看出那之中埋藏著的情感。他想，這個人一定也有著不為人知的前塵往事。所以在孤寂的時候，才會露出那樣的目光——憂傷卻又寧靜。彷彿是經歷了太多歲月的洗禮，連曾經的生死離別也可以被平靜地回憶。

安冷耀明白，也許涼城的這些往事就如同自己在幻境中所見那些不願被人提及的記憶一樣。所以，他自然也不會開口去問他。

在最後離別的時候，黑衣人依舊是平日里那副冷漠的樣子，沒有多說一句話，轉身消失在了洞穴中。

越冥和安冷耀也沒有在這裡多停留片刻，就匆忙向魔界趕去。

回去的路比來時好走了太多。越冥因懷裡的引靈珠，不必再多走彎路。二人翻過了山之後，沒過多久就回到了魔界。

音千落看見越冥的第一眼，就緊緊把他擁在了懷中。她對越冥的擔憂牽挂，不言而喻。

「媽媽。」越冥輕輕叫著。他第一次發現，原來母親的懷抱是這樣溫暖。

葉謙站在一旁讚賞地看著安冷耀和越冥，笑著開口：「我就知道沒有選錯人。」

既然安冷耀與越冥二人已成功帶回靈芝，一切危難都得到了解決。葉謙和音千落這幾日早將一切都打點好，也集結了一些在魔界修為深厚者的力量，只等著靈芝。如今，靈芝出現，他們馬上布好陣法，將靈芝放在陣法中央。那顆小小的靈芝立即發出橙色的金光，霎時間，它的光芒覆蓋了整個魔塔而後又逐漸滲透至魔塔中。

而後，只見數種力量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塊小小的散發著紫色光芒的石頭，那塊石頭逐漸飄到塔頂，便再不動了。

葉謙望著眼前的一切，終於鬆了一口氣：「魔石已成，魔魘也已成功封回到了塔中。魔界的危難終於解決了。」

隨著他這一句話，魔界這幾日被烏雲布滿的天空都四散而開。天空逐漸恢復了它原有的光彩，這片土地也同重生一般。

越冥環顧四周，這才發覺恢復了往日安寧的魔界是這樣美麗。

年少的他，第一次在心底暗暗起誓，今生今世，他傾盡全力也要守住魔界原有的美麗。他不會允許任何人打破這份美麗，無論是誰，都不行！

神界。

湛藍的天空如同一塊透明的晶石，幾朵純白的雲朵悠悠地在天際飄蕩。陽光之下，是一大片碧綠的草地。一個小小的女孩正奔跑在這片茂密的草園中，追逐著幾隻翩翩起舞的蝴蝶。一個男孩正跟在她身後，時不時叮嚀她「注意安全」。

「哥哥，我真是越來越喜歡這裡了。」幻冰一邊嬉戲一邊回頭對幻影說。

幻影看著她說出這番話時明媚的笑容，也不禁淺淺一笑。還有什麼比讓自己的妹妹開心更重要的呢？他們兄妹二人雖之前一直在四處漂泊，受了不少苦，但慶幸的是，他們終究找到了可以棲身的地方。而這一切，都要感謝靈夜。

靈夜雖平日里並不多言，但幻影知道，這個看似有些冷淡的少年時刻在默默關心著你。自從他們兄妹二人住在這裡之後，幾乎每一件事，從日常的衣食住行到習武學習這些事，靈夜都為他們想得周周到到，這讓幻影不得不感動也感激他。

正當幻影想著這些事的時候，他看到天邊忽然有一道藍光飛來。那藍光落到不遠處，轉眼間化成了一個人。

「靈王！」幻影沖不遠處叫道。臨夜前幾日去了異度空間察看近況，幾天未歸，如今終於回來了。

「幻影。」靈夜看清了前面的人之後，也笑著叫了一聲。

幻影對前面還在玩耍的幻冰喊了一聲：「幻冰，你看誰回來了？」

幻冰轉過身子，看見靈夜，開心地跑來，「靈夜哥哥，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靈夜一向喜歡這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孩，她來神界的這段日子裡，他早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妹妹。他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問：「我離開的這幾日里，有與文雅姐姐好好練習法術嗎？」

「有。」幻冰用力點了點頭，生怕靈夜不相信，「文雅姐姐說我學得很好呢。」

「是嗎？」靈夜說，「幻冰可真厲害。好了，你去繼續玩吧。不過，要小心，不要跑太遠，知道嗎？」

「嗯。」幻冰聽話地點了點頭，笑著跑開了。

靈夜見幻冰離開之後，又將目光放在了幻影身上。他與幻影對視一眼，忽然間飛快地伸出一隻手打向幻影。紀影敏捷地躲開了身子，一個輕跳落在了不遠處。

靈夜隨即在指間凝聚成一個水藍色的火焰一般形狀的光球向幻影射去。

幻影不慌不忙，雙手放在胸前然後向兩邊劃去，一個黃色的漩渦出現在他的面前，那個藍色的火焰瞬間消噬在了漩渦之中。

靈夜收了法力，向幻影走去，「我想試試你的武功，本想讓你措手不及，但你還是全都接下了。不錯，看來我離去的這幾日你進步得很快。」

幻影搖了搖頭，「我知道是靈王讓著我，你剛剛才用了不到三成的功力。若是用盡了全力，我怕是無力反擊。」

「我從小就練習法術，而你不過剛剛學習，這怎能相提並論呢？你的潛力已經很大了，假以時日，一定可以取得成功。」靈夜對他說著，言語之間帶著些許的稱讚之意。

「與其說我進步了，倒不如說是靈王教得好。」幻影淡淡一笑。

「你忘了我說的嗎，無論做什麼事，自身的努力都是最重要的。」靈夜說。他一向看重傾盡全力做事的人，而幻影恰恰便是自己所欣賞的人。

幻影將目光轉向茫茫的草原，眼神變得深邃了許多：「努力固然重要，但得到這樣一個機會才是最重要的。曾經我帶著幻冰四處奔波流浪，有一次碰到一個懂得法術的人，我央求他傳授我幾招防身來用。誰知那個人卻嘲諷般的告訴我，像我與幻冰一樣無依無靠，整天流浪的人，能夠活下去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竟然還妄想著學法術。說完這番話的時候，他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或許人與人本來就是不一樣的。有的人生下來就地位尊貴，有著抓住一切好機遇的機會。而我和幻冰，就是另一種人，生下來彷彿比別人低一等，沒有棲身之地，流離失所。」他從來沒有把自己的心事說給過別人聽，甚至在自己妹妹面前，他也從不多言。但今天面對著臨夜，他竟自然而然地把這麼多年以來壓在心裡的話語吐露了出來。

靈夜看著幻影，輕聲說：「那麼，你覺得像我這樣的人便一定是幸福快樂的嗎？」他知道，在神界有無數人羨慕他的地位，羨慕他小小年紀就已經是統治神界的王者了。但是，只有他一人明白，這樣的生活並非是他所想擁有的。

幻影沉默了半響，緩緩回答：「或許吧，至少，靈王的生活比我和幻冰要好許多不是嗎？」

靈夜笑了笑，只是他的笑容之中呈現出了無限的悲傷與無奈：「是的，我沒有過那種流離的生活。正如你所說的，我一生下來，就是註定要繼承我父親的王者之位，擁有養尊處優的生活。但你以為，我這樣的人就沒有煩惱了嗎？地位的高貴，自然讓我得到了很多別人沒有的機會。可得到的東西越多，就越要承受世人沒有的壓力，才不會被這些東西壓垮。」

幻影沒有多言，只是靜靜地聽著。遠方時不時傳來幻冰清脆的笑聲，但這裡的氣氛卻如此沉寂。

「我剛生下來的時候，媽媽就離世了。父親望子成龍，從小就讓我練習各種法術，教我為人處事的道理。從我有記憶開始，我每天面對的都是各種枯燥的訓練，面對各種人的心思。我幾乎從未有玩鬧的時光，神界同齡的孩子大多畏懼我高高在上的身份，不敢與我相處。我倒羨慕你有一個妹妹，她一直伴你左右。我的父親告訴我，高處不勝寒，即使有願意陪同你的人，也不可以對那個人真心實意，走在王者的路上，最怕被情誼迷住雙眼而出差錯。」靈夜的聲音很是平淡，彷彿他只是述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一件小事。

幻影聽了這番話后，久久沒有開口。他第一次體會到，原來即使是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人，也有著自己的難處與無奈。原來靈夜也要獨自一人承載許多。而且，他承載著的，不只是個人的利益而是整個神界的安危。靈夜明明也只是一個與他一般大的男孩，但他的肩膀上卻已經肩負起了這樣重的擔子。

「我明白了。每一個人，不論是什麼樣的身份，都擁有著自己的幸與不幸。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怪人與人地位的不同。」幻影說，「只是，靈王，就如你所說的，既然走在這條路上要小心謹慎，為什麼當初你在遇見和我幻冰的時候不僅救了我們，還讓我們住在這裡。難道，你不擔心我與幻冰是壞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