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每次在生日晚宴的時候,都是魔界最為歡慶熱鬧的時候。但越冥,卻一直不喜歡。
「我祝魔王事事順利,可以讓魔界越來越強盛。」一個身著華麗服飾的男人從桌旁起身,手裡端著一杯藍色的酒水。
「謝謝。」越冥禮貌地舉起酒杯微抿了一口。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祝願從四面八方傳來:
「祝魔王身體健康!」
「祝魔王有朝一日一統天下,把其他幾界的人都收在手下。」
「祝魔王成為六界中最厲害的人!」
……
越冥聽著這些虛偽的祝願,面上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心裡卻在暗暗冷笑。這些人平日里沒有機會多接近他,自己的生日宴會可真是一個讓他們奉承的好機會。
在大家的歡聲笑語中,越冥注意到安冷耀正默默坐在一個小角落裡。眾人無論真心或假意參加宴會,面上都是開心不已,只有安冷耀一直沉默著,眉眼之間略帶憂愁。越冥忍不住暗嘆一聲,八年前,他說服了母親讓安冷耀與他一同過生日,參加宴會。但安冷耀卻一直不肯與他一同出現在晚宴上。那人的心思,越冥自然是明白的,安冷耀是怕這樣招來他人非議,這麼一個小人物也能有資格與魔王一同過生日。安冷耀一到生日時,對於晚上的餐宴總是左推右拒,說自己還要練功,但今日葉謙准了他休息,終於還是被越冥拉過來了。
「好了,大家的祝帖我都收到了。」越冥笑著放下酒杯,「各位的祝願這麼多,我一人實在享用不完,大家難道不知還有一個人也是今日的生辰嗎?」
眾人聽了這話,皆是一愣。坐在越冥身邊的音千落臉色微變,轉頭看了越冥一眼。
過了一會兒,人群里不知從哪裡傳來一個不屑的聲音:「能讓有的人與魔王一同參加宴會,已算便宜他了。本就是一個孤兒,給他個生日算是看得上他了。難道這樣的人,也配得上接受我們這些貴族的祝福?」
「就是。」大家應聲而答。
角落裡的安冷耀默不作聲,低著頭,只是他握著瓷碗的手泛著白色。
「呀。」越冥輕笑一聲,「說這話的人果然有幾分膽量啊。敢問是哪位貴客,出來讓我見一面。」他的話語中隱約摻雜著几絲笑意,卻任誰聽了都是心中一顫。
眾人瞬間又安靜了下來,但誰也沒有動過一步。
「敢說不敢認嗎?」越冥修長的手指伸進茶杯里沾了幾滴茶水,「這可不符合我們魔界光明磊落的作風啊。」
話音剛落,幾點金光飛快劃過眾人,打在了一個人的身上。那個人「啊」一聲尖叫,跌跌撞撞從人群里走了出來。他用雙手痛苦地捂住臉龐,透過他的指縫隱約可見几絲血跡。
大家一陣驚呼,他們驚訝于越冥出手的速度快得令人來不及看清。更讓他們震驚的是他殺人的東西,而非利刃,竟只是幾滴水珠。
「魔,魔王,我不是有意的。」那個人顫顫巍巍地說,頭也不敢抬一下。
安冷耀沒有想到越冥會為此出手,他心中一驚,急忙起身穿過長長的過道,來到越冥身邊。
「冥,何必呢?」安冷耀對他說。
越冥微微一笑,看著那個受了驚嚇的人:「是呀,你若早早承認,何必受到皮肉之苦?」他不是不知魔界的人對待安冷耀的態度,今日,他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警示一下眾人。
那個人一直在道歉:「對不起,是我失言。對不起,對不起……」
「好了,我原諒你一次。」越冥打斷他,接著又對在場的賓客說,「安冷耀與我情同手足,大家想必在平日里也是知道的。那麼,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各位自己清楚。不該說的,不該做的,都不要讓我撞見。我呀,也不想總弄得這麼不開心,掃了大家的興緻,是不是?」
「是,是。」大家紛紛回答,誰也不敢反抗。
越冥笑著點點頭;「嗯,明白就好。今日晚宴大家送了我這麼多禮物,我想都記在心裡,但祝願這麼多,我實在不能一一答謝,希望在明年的今天,能收到的祝願分一些給耀。」他的意思並沒有明說,卻再清楚不過。
「好了,料想諸位今日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越冥隨後看了一眼身後的魔影,「魔影,你去拿點藥膏。」他說著,掃了一眼用手捂著臉的那個人。
「是。」魔影回答。
越冥又看了一眼安冷耀,然後穿過人群來到了外面,而安冷耀一直緊隨在他的身後。
此時的魔界早已是深夜,夜空之上,綴滿了星星,高高懸挂的圓月將一切都灑上了它銀色的光芒。天空中,時不時有流星滑過,令人不禁對它深深著迷。
越冥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塊安靜的空地上,轉過頭看著身後的安冷耀:「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他笑了笑,露出幾分狡黠。
安冷耀皺了皺眉,一言不發。
「平日里,那幫人都看你不順眼慣了。我今日只不過小小警示一番,懲一敬百。說起來,你倒應該感謝我才是呢。」越冥輕笑著說。
「你都知道。」安冷耀並非疑問,而是肯定地說。被越冥傷了的那個人曾私下找過他好幾次麻煩,有一次硬逼著自己動手,安冷耀並不願意,反而被那個人打傷了。這些,他都沒有告訴越冥。越冥平日里處理魔界的事務,練習法術,已經很忙了,不必再為這點事費心。今晚越冥出手傷了那人,並不像他的作風。那人不過是一句話,即便再不好聽,也著實不用受這麼大苦。安冷耀唯一的想法,就是越冥知道那個人平日里的所作所為。
「你當我是笨蛋嗎?」越冥反問,「他找過你那麼多次麻煩,你真當我不知?」
安冷耀不住嘆息,說:「我都可以忍。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實在不必為了我而擾了他人的興緻。我想,魔后又會不開心的。」越冥已經給了他太多的東西,他不敢再奢求什麼。這麼久以來,支持他的,除了父親的仇,就是越冥的這份友情。為此,他可以忍受一切。
「她開心與否我也顧不得了。再說這些年,她已經很少管我的事了。」
越冥毫不在意,「不過,別以為我不知,剛剛那人是林楚莫的手下。這個林楚莫仗著我媽媽的寵信,手下收了不少跟班,不過用的都是見不得人的手段,逼迫別人聽從他。這一次懲處了那人,也算殺雞給猴看,讓林楚莫以後收斂點。」
像林楚莫這種人,他在魔界見得太多了,仗著自己有點身份地位,便四處耀武揚威。這類人,想必以後也成不了大器。對於林楚莫,他總就想給他一個教訓。但礙於自己母親對那人的寵信,再加上他父母以往在魔界的地位,越冥也不好明著來。
「林楚莫在平日里有些自傲,但他也並非邪惡之人,你也不用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安冷耀說。
越冥拍了拍腦門,深吸了一大口氣:「唉,到底還是耀更寬容呀。林楚莫這種人當然不足為懼,但我只怕他被人利用或是鬼迷心竅走上歪路,若到那時將會是大麻煩。」
安冷耀聞言一怔,不禁沉默。
此時的夜空依然美麗迷人,但下一秒它是否會烏雲密布?世事無常,人心更是難測。
水藍色的光芒不斷在一雙白皙的手上浮動著,仔細看去,它的主人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子。女孩的身體有點單薄,水藍色的頭髮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她的臉上露出的笑容是那樣的美、純粹。
「嗯,這八年以來,你的法術已經很不錯了。」說話的是另一個同樣氣質不凡的少女,「幻冰,以你現在的法力一般人已經對你造不成什麼威脅了。」
「真的?」幻冰有點不敢置信。八年的歲月讓她早已從一個幼小的孩童長成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
「我還會騙你嗎?」
幻冰笑了笑,轉念一想,開口:「還不都是文雅姐姐教得好的緣故。否則,我怎麼會有這一天?」她一直很感謝文雅細心教導了自己這麼多年。
欣文雅拿出一塊方巾,細心地為幻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柔柔一笑:「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妹妹,這些都算不得什麼,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努力。」自從她教這個女孩法術的時候,她就被幻冰簡單純真的個性所吸引,她打從心裡喜歡這個可愛的女孩。自從她曾經最好的朋友言亞心在戰鬥中離世后,她很少再對其他人付出關心,只是幻冰除外。
「我們今天還練嗎?」幻冰抬頭問文雅。
文雅看著幻冰那雙亮晶晶的眼眸,想了想,回答:「先練到這裡吧,你的心思我還會不了解嗎?又想到哪裡去玩?」幻冰一向是個愛玩的女孩子。
「文雅姐姐太好了,不像我哥可只會督促我練習法術。」幻冰眨了眨那雙純真美麗的眼睛,「我前一陣子與凌光哥哥聊天時,他告訴我神界的邊界有一處地方,一到夜晚四周會浮現出幽藍的點點光芒,特美麗,我想去那裡看看。」
文雅聽后,明白了幻冰所指的地方,也不由得皺了皺眉:「凌光倒是什麼都告訴你。那個地方確實很美麗,但那兒可不是隨便就可以去的。」
「為什麼?」幻冰急著問。她一向喜歡四處遊玩,一刻都閑不住。
文雅看著幻冰急得臉頰都有了些許的紅色,心下猶豫要不要告訴她真相。但神界有許多地方都鮮為人知,是秘密。幻冰與幻影近幾年來法術都有了很大的提升,神界之中少有敵手。幻冰年紀雖小,卻冰雪聰明,以善待人。文雅打從心底里疼愛她,連靈夜都將她視為自己的妹妹那樣對待。至於幻影,他為人處事更是有條不紊,沉著冷靜,懂得尺度。八年以來也漸漸接手了神界的一些事,與靈夜肝膽相照。按理來說,彼此之間這樣推心置腹,自然不能再有什麼秘密說不出口。但文雅深深明白,有些事,越少人知道總是好的。再說,瞞著幻冰,也是為了她好。於是,她當下決定還是什麼都不說為好。
幻冰見文雅半天沒有回答,拉了拉她的手,請求道:「文雅姐姐,你就告訴我吧,好不好?」
文雅嘆了一口氣,俯下身子順手拍了拍幻冰的肩頭:「幻冰,我不願告訴你也是為你好,那個地方並不安全,不去也罷。等改天我找到什麼有趣的地方一定帶你去玩行不行?」
「可是……」幻冰不願放棄。這大概是所有女孩子的特性——充滿好奇。一件事,往往別人越不願讓她們去做,她們便越會好奇地想去嘗試。
「幻冰,你一定要聽我的話,這一次姐姐不答應也是為了你的安全,你就再聽我一次,好不好?」文雅柔聲安撫她。
幻冰見文雅這麼說,只好不情願地點了點頭。但她的心裡依舊想著那個神秘的地方,既然文雅不願告訴她,那她如果憑藉自己的能力一個人去呢?但是,這樣不好吧,幻冰心中稍有遲疑。於是,她想起那天凌光在告訴她那裡有多美時,臉上陶醉的樣子,心下不覺一動,只覺得自己再顧不了那麼多了。
不管了,她就偷偷去看這麼一次,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那時的幻冰並不知正是因為她自認為不會發生什麼後果的一次行動,在以後的日子裡,是所有風起雲湧的開端。如果當時的幻冰會提前預知這一任性的舉動,會為日後的災難種下種子,她一定不會再去做。
但只可惜,這時的她,對以後的一切都並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