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臨夜?我記住了。」
……
「臨夜,大恩不言謝。我今日欠你的人情,日後一定奉還。」
怪不得這個人身上的氣息讓他如此熟悉,原來這個人就是當年闖入神界險些傷了神鳥,後來又到異度空間尋找靈芝的男孩。
「是你……」靈夜低聲叫道。
「啊,太好了,你還記得我。」黑髮少年眉毛一彎,抿嘴一笑。
靈夜看著眼前的少年,兒時的稚氣已不復存在。畢竟過了這麼多年,大家都長大成熟了不少。只是,那個人依然是眉眼含笑,平易近人的模樣。
「你來這裡做什麼?」靈夜問,言語間多了幾分戒備。
「你放心,我現在勢單力薄,就算是想做什麼也難以一敵眾。我來是想見你們的靈王。」黑髮少年解釋道,「若非無可奈何,我不會來神界找你們幫忙。不過話說回來,這回魔界發生的事怎麼也與你們有點關係。」
靈夜注視著面前的人,想確定他講的話有幾分真假。這麼多年以來的歷練告訴他,什麼人都不可信,魔界的人更是如此。想起幻影眼睛失明是因魔界,他不由得對魔界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黑髮少年見靈夜帶有警戒防衛的目光,心下立刻猜到了對方的心思。倒也難怪,神魔兩界生來就是天敵,明爭暗鬥這麼久,對方的防備倒也在情理之中。
他彎了彎唇,將右手抬至胸前,眼光一閃,他的手裡出現了一把長劍。那把劍的劍柄之處鐫刻著龍的花紋,手柄中央嵌著一顆黑色的寶石。
靈夜在看了他的劍之後,眼眸一緊,隨即又看向那個少年,眼裡多了些許驚訝。
「現在信我了嗎?」少年收起長劍,含笑問道。
「你就是越冥?」靈夜說著,不由想起他們初見之時,對方以「安冷耀」名字自居,原來是有意隱瞞身份。
越冥點點頭:「那把劍上的水晶石是王者身份的象徵,我已經向你稟明了我真實身份,現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嗎?」
靈夜想了想,問:「發生了什麼事需要來神界?」
越冥沒有隱瞞,而是開門見山:「我的母親中了『百靈散』,這種葯來歷我不必多說,你比我更清楚。我現在需要解藥。」
「百靈散?」靈夜不禁微微一驚,這種葯明明是神界特有的,怎麼會在魔界出現,而且還被人用去毒害了那裡的魔后音千落。
靈夜沉思片刻,抬起頭問道:「既是神界的東西,你難道不擔心是我們設計害了你母親?」
越冥一笑,搖搖頭:「我想不會,神界的人若要動手,大概有一百個比這更高明的方法,何需做的如此明顯?對不對,靈夜?」
「你認出我了?」靈夜勾了勾唇。
「我早該想到你是靈王。臨夜,靈夜,這麼相像的兩個名字,在神界可以這樣來去自如,從異度空間到這裡,無人敢違你的命令。我早該看出你的身份。」越冥回答。
靈夜沒有再多言,從剛才的對話之中,也讓他了解了這個少年王者的為人。越冥孤身一人來此,沒有帶多餘的人,已經表明他的誠心,而且,他若說謊,對他並沒有什麼好處。
「我帶你去拿解藥。」靈夜說著,一道光芒閃現之後,他人已在半空中。
越冥淺淺一笑,隨後也施展法力騰空而起。
緊接著,兩道光芒交織在一起向遠方飛去。
安冷耀一直覺得自己像是陷在一片黑暗裡,任憑他怎樣尋找光亮,也無濟於事。他的心裡有些慌亂,不知該如何才能走出這困境。忽然間,他的前方出現了幽藍色的光芒,那些光芒彙集在一起,漸漸形成了一個身影。
「爸爸!」安冷耀不可置信地叫了出來,緊接著,他的心裡是一種無法言表的喜悅之感,他不曾想過,今生今世,他還可以再見到父親。
「小耀。」安天闊柔聲叫著,他的眉眼間儘是寵愛。
安冷耀凝神看著那個男人,那個人依舊是他記憶里的樣子,縱使時光流轉,但歲月仍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迹,那人彷彿一直停留在多年以前的光陰里。
安冷耀不禁紅了眼眶,他禁不住有些顫抖,他不敢相信,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小耀,這麼多年以來,你一個人過得好嗎?」安天闊輕聲問。
「您放心,我一切都好。」安冷耀的話語里隱隱夾雜著哽咽,「爸爸,我很相念您。這麼久以來,我一直苦練法術,不想讓您失望。」無論多麼大的人,在自己的父母面前,終究是一個需要被呵護的孩子。
「我知道,你永遠不會讓我失望。更何況,我知道你一直以來的心愿和眼下的矛盾。」安天闊說著,眼裡有了一絲不一樣的驚訝閃過。
「父親,您,都知道……」安冷耀一愣,原來安天闊知道他所想的一切,知道自己這麼多日子以來,因為了解了那些真相的痛苦。
安天闊輕輕地點了點頭,說:「小耀,我知道你的選擇。在朋友與父親面前,你終於還是要維護你的友情,對嗎?」
「不,我只是……」安冷耀搖搖頭,「越冥他待我如同兄弟,我實在狠不下心憎恨於他。更何況,是越軒殺了您,而不是越冥,我……我不想把這一切歸到他身上。」
安天闊仰頭一笑,復又看向安冷耀:「越軒的兒子又會好到哪?小耀,你真是太過天真了。你今日念在你們二人的情誼上,不忍對他下手。但若是有朝一日,他對你動了殺念呢?」
「不,他不會。」安冷耀堅定地說,「我相信他。」經歷了那麼多的思想鬥爭后,到了這一刻,他發覺自己終究還是在友情和仇恨面前選擇了前者。
安天闊看著他:「那麼,你決定了是嗎?你明知他的父親曾殺害我,到頭來,你還是要與一個仇人之子成為朋友,對嗎?」安天闊說這番話時,眼眸里一片沉寂,但仔細一看卻流露出絲絲哀傷。
「我……」安冷耀注視著面前的男人,他忽然什麼再也說不出口。他明白,只要「是」字一說出口,他就真的選擇了友情,站在越冥身旁。數十年以來,父親是他心中唯一的動力,因為想要為父報仇,他苦練法術,因為父親,即使他受盡冷眼,也要堅定地走下去……因為越冥,所以他漸漸生出了拋棄一切隨風散去不再追究的念頭,但實際上,他明明應該是站在父親身旁,為他報仇的人。
這一刻,他的心又重新亂了起來。
「小耀,我知道你的選擇了。」安天闊自嘲般地一笑,「想當年,我在魔界叱吒風雲,本差一步便可攬奪大權,卻敗在了越軒手中。那時,我不肯向他低頭。你現在……我認輸,我承認他越軒手段高。你在知曉了我的事後,依然選擇與他兒子的友情……」
「不,我……」安冷耀想說點什麼。
「罷了,不必再多言。前生,無論有多少恩怨交織著,終歸只是過往,本就無需掛懷。小耀,你既已決定,我便不再多言,你保重,我要走了……」說著,安天闊的身子漸漸變得黯淡,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
安冷耀站在原地,見到父親在自己面前一點點失去了身影,一時之間,所有的煩惱化為了對他的不舍。安冷耀唯一想的,便是使盡一切也要留住父親。他不由在心中問自己,為什麼剛剛他要猶豫,要選擇守護那份友情?他寄人籬下多年,總遭冷眼,不就是為了給父親報仇嗎?而如今,只憑著與越冥的友情,他便開始躊躇,企圖推翻自己從小到大心裡的執念,為此,他甘願捨棄父親,而選仇人之子!
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這個世上最傻的人。在父親與仇人之子面前,他竟想選擇後者。
「不,爸爸,你不要走!我錯了,我不該因越冥而放棄報仇,是我錯了……」安冷耀在原地大聲喊著,但只可惜迎接他的只是一片寂靜與天邊的黑暗。
忽然間,他面前出現了一絲亮光,那束光芒越來越大,令他一時覺得刺眼,不禁閉上了雙眼。再睜開眼睛時,他只覺得身體萬分疼痛。
「你醒了。」一個好聽的聲音傳來,安冷耀抬頭看去,原來是君諾塵,他這才回過神來,發覺剛剛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我,我怎麼了?」安冷耀緩緩問,他對之前的事有些模糊,只依稀記得在音千落的晚宴上琪悠闖入刺傷了她,並且把責任推到了他的肩上,然後……發生了什麼?
「你不記得了嗎?」君諾塵輕聲問。
安冷耀搖搖頭:「我只記得琪悠傷了魔后,說是我指使他的,……便記不得了。」他說話間,只感覺又有一股劇痛襲來,他胸口一悶,一口鮮血吐到了地上。
君諾塵見狀,急忙扶起他,把一股真氣傳入他體內。
安冷耀這才平復許多,他輕撫著自己的胸口,有點不敢置信地低聲說:「我被下了『魔咒』,是不是?」魔咒,是魔界里最為嚴厲的處罰,一旦被人在體內下入此等咒語,要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忍受劇烈的疼痛,會令人生不如死。因此,對於此種法術,魔界有規,只有歷代的魔王才有權力予人這種懲處。
君諾塵垂下眼眸,說:「小耀,你不能怪他。你在晚宴時入了魔,重傷了音千落,而且琪悠已對越冥全盤托出事情的真相,他說這一切的事情,都是你一手操縱的,你要殺了魔后,奪得大權。因此,越冥他,自然……」
安冷耀依稀記起了當時他在宴會上不受控制的景象,他真的在那時重傷了音千落嗎?但是,他不是存心的,更沒有指派琪悠去做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