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哭。(1)
那是徐藝君第一次抱我,但卻不是最後一次。雖然我是正人君子,但我還是必須誠實地承認,被擁抱的感覺是很好的,尤其對象是漂亮可愛的女孩。那天回到B棟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我拿出鑰匙,打開門,手機突然響起,因為聲音大,我怕吵醒了阿居跟皓廷,我趕緊接起,是徐藝君打的。「你到了嗎?」「嗯,剛在開門妳就打來了,嚇了我一大跳。」「對不起,我只是想確定你是不是安全……」「噢,不用擔心,我很安全地到家了。」「嗯……子學,我想跟你說……」「說什麼?」「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我想跟你說謝謝,陪了我一整個晚上,雖然這是我這輩子哭得最慘的生日,卻也是感覺最溫馨的。」「喔,不用謝,我才要謝謝妳帶我去看流星呢!那第二件事呢?」「第二件事,比較難以啟齒……我不好意思說……」「不好意思?不用不好意思,有話直說。」當我說完有話直說四個字時,一個想法很快速地閃過,心臟在那一秒鐘突然多跳了兩下。雖然我不知道她想說什麼,但我有種奇怪的感覺。「嗯……我……」「呃……如果不好說就別說了,沒關係。」「不是,我只是想說,雖然我們是從陽明山搭公車回家的,但從基隆到陽明山的計程車錢,你還是要還我。」我傻愣了兩秒鐘。她像是詭計得逞了一樣哈哈大笑了幾聲,然後就掛了電話。我有點反應不過來,站在原地傻了幾秒,不過還好她沒有說出什麼奇怪的話,下一秒鐘后我竟然覺得輕鬆。我把這件事情說給阿居跟皓廷聽,他們的反應非常兩極,阿居說我快要戀愛了,我像個怕鬼的人聽鬼故事一樣的,摀著耳朵不聽,結果他在當天晚上用毛筆寫了一首詩,說可以送給徐藝君當作定情詩:●●● 我是翩翩美少男,妳是翩翩美少女,兩人都是翩翩美,墜入愛河兩歡喜。●●●「你確定這首詩,要我拿去送她?」「是啊,你不想送嗎?沒關係,留著也好,你看,寫得多好,最耐看的羲之正楷,配上簡潔有力又白話易懂的內容,送禮自用兩相宜啊。」「你說詩名是什麼?」「詩名叫作〈翩翩〉,怎麼樣?很文學吧?」說完,他陶醉在自己的文學夢裡,口中喊著翩翩,然後搖擺著肩膀,學著古人吟著這首〈翩翩〉。他可能是心情好吧,但我覺得他真的生病了。我還記得阿居曾經說過他非常後悔念了法律系,因為他嚮往的是中文系的氣質美女,但看了這首詩之後,我真是替他慶幸還好他不是中文系的。皓廷跟阿居則完全相反,他說撇開我跟徐藝君兩個人的個性不說,基本上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正常,而在心裡產生的一切感覺,都是錯覺。他說錯覺可以讓你很快地知道你真正喜歡的是什麼。因為你開始了解,並且會做出一種動作,就是比較。你會開始以她為某一個程度的標準,然後開始自訂出一個所謂喜歡的標準。例如「如果她再高個三公分就好了」、「如果她說話可以更溫柔一點就好了」、「如果她脾氣不要這麼怪就好了」等等。我當然知道所謂的錯覺是什麼,因為我對徐藝君也有錯覺。但在皓廷告訴我這是錯覺之前,我以為這是心動的感覺。在學校餐廳里,我在她的笑容當中,初次感覺到一種美麗的悸動,我第一次發現一個女孩的笑容可以這麼深,像一口井一樣,你知道那裡面是水,但你還是會去窺探一下。這是第一個心動的感覺。在基隆泊口邊,我在她俐落地跳下貨櫃鋼架的動作中,初次了解到,原來等待是愛情里的一部分,雖然跳躍是她在等待中的其中一個動作,但其實這個動作告訴了我,她用跳躍來習慣等待當中的寂寞。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