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肖特蘭茲(4)
「多漂亮的奶牛,太漂亮了。」馬歇爾,家裡的一個女婿說道,「它們可以提供你最好的牛奶。」「是啊。」伯基說。「哦,我的美人兒,哦,我的美人兒。」馬歇爾用一種古怪的假聲叫著。這聲調差點讓伯基捧腹大笑。「誰贏了那場賽跑,盧伯頓。」伯基大聲地問新郎,想掩飾一下自己的笑。新郎從嘴上拿下了雪茄煙。「賽跑?」他露出了一絲微笑,他並不想談論剛才在教堂前的那場追逐。「我們同時到的,雖然她的手先觸到門,可我抓住了她的肩膀。「什麼比賽?」傑拉德問。伯基就把新郎新娘賽跑的事告訴了他。「哦,」傑拉德不以為然地表示知道了,然後問:「那你們怎麼遲到了?」「盧伯頓總是在講靈魂不朽的事,後來他找不到他的鈕扣鉤子了。」「哦,天哪!」馬歇爾大叫道,「在結婚那天談靈魂的不朽!難道你腦子中就沒有別的東西可想了嗎?」「那又有什麼不好?」新郎問。這個鬍子颳得乾乾淨淨的海軍軍官敏感地紅了臉。「聽起來好像是你要去赴刑場,而不是結婚。噢,靈魂不朽!」這位女婿想表示幽默地強調說。但他的話如石沉大海,他覺得淡然寡趣。「那你會得出什麼結論?」傑拉德一聽到這個玄奧的話題,馬上就豎起了耳朵,又準備開始一場討論。「今天你並不需要靈魂,小夥子。」馬歇爾說,「它會擋你的路的。」「天!馬歇爾,你找別人說去吧。」傑拉德忽然不耐煩了。「看在上帝的份上,我這就走。」馬歇爾怒氣沖沖地說,「該死的靈魂,我都談膩了。」他忿忿地離開了,傑拉德也生氣地瞪著他,直到那健壯的背影離去了,他的目光才漸漸變得和緩親切了起來。「噢,盧伯頓。」傑拉德忽然轉向新郎說,「勞拉是不會像復蒂那樣把這麼個傻女媳招進我們家來的。」「這你就放心吧。」伯基哈哈大笑。「我才不在乎呢。」新郎也笑道。「那這場賽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誰引起的?」傑拉德問。「我們遲到了,馬車開到時,勞拉正好站在教堂的台階頂上。她看見盧伯頓快步奔向她,便跑起來了。可為什麼你看起來不高興呢?這有傷你家的尊嚴嗎?」「是的,是這樣。做事總該有個分寸才是,要是不能做到有分寸,那就別做這件事。」傑拉德說。「真棒的格言。」伯基說。「你不同意?」傑拉德問。「非常同意。」伯基說,「只不過當你滿嘴格言的時候,我會感到很彆扭。」「見你的鬼去吧,魯伯特,你是希望所有的格言都被你自己壟斷起來。」傑拉德說。「不,我不喜歡格言,這是你讓它們擋住我的路了。」傑拉德對這種幽默付之一笑,接著他揚了揚眉毛,表示不同意。「你不相信應該有行為準則嗎?」他又苛刻地向伯基提出挑戰。「準則?不,我討厭所有的準則。當然,對普通人來講,準則是必須的。不過任何一個稍稍出眾的人物,他就該我行我素,做自己想做的事。」「你這個『我行我素』是什麼意思?」傑拉德問,「是一句格言還是一種陳詞濫調?」「我指的是做你想做的事。我覺得勞拉跑向教堂大門就是絕好的例子,妙極了。世界上最難的事就是完全憑自己的本能衝動去做事,這樣才能體現出紳士風度。前提是你得有能力這麼做。」「你會指望我認真對待你的話嗎?」傑拉德說。「不,傑拉德,我所指望聽取這番話的人很少,但你卻是其中一員。」「那麼,無論如何,我恐怕是要辜負你的指望了。你不是認為人們想怎麼做就應該怎麼做嗎?」「我一直這樣看。但我希望他們做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這樣他們才能真正的『我行我素』,但是,人們偏偏都喜歡人云亦云、做大家都做的事情。」「但是我,」傑拉德嚴肅地說,「不喜歡你所指的那種我行我素,如果生活在憑本能衝動行事的人群當中,不出五分鐘,這些人就會互相割斷對方的喉嚨。」「那隻說明你喜歡去割別人的喉嚨。」伯基說。「這是什麼意思?」傑拉德惱火了。「沒有人,」伯基說,「會去割別人的喉嚨。除非你想這麼做,或者另一人想被人割斷咽喉。這是真理。謀殺需要兩個人:兇手和被害者。一個被害者就是一個可殺之人,可殺之人在內心深處都有一種渴望被人殺掉的感覺。」「你有時候簡直是一派胡言。」傑拉德對伯基說,「事實是,我們誰都不願意被人割斷了喉嚨,而大部分人卻喜歡操刀行割——」「傑拉德,這是一種很惡劣的看法。」伯基說,「難怪你會害怕你自己,害怕自己的不幸。」「我怎麼會害怕自己呢?」傑拉德說,「我也並不認為我有不幸。」「毫無疑問,你心裡似乎潛伏著一種**,想讓人把你的胸膛剖開,於是你就想象別人的袖子里藏著刀子。」伯基說。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