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容菱也收回視線，微微垂下眼眸，沒有吭聲。

「阿蕪，府中書信去了數封，為何遲遲不歸？」昌毅侯並沒有因此放過她，嚴肅著一張臉開口道。

「回祖父，孫女多數日子都在路上，信接得難免不及時……」

「哼，不及時？就算收不到信，當初臨走之前叮囑你一定要回來參加女學考試的事，你也忘記了？」

容蕪揚起頭，擺出無辜的表情道：「祖父的叮囑孫女一直謹記，這不是急忙趕在年關回來了嘛。」

昌毅侯氣得一拍桌子，吹鬍子瞪眼，「這都是哪年的年關了？前幾年做什麽去了！」

「在路上、在路上呢……」

「你！」

「好了侯爺，如今再說也無濟於事，讓她好好準備來年的考試要緊，莫出差錯了。」就在容蕪縮頭時，太夫人淡淡開了口，竟然沒有跟著指責，倒是讓容蕪吃了一驚。

昌毅侯嘆了口氣，看著容蕪道：「這幾年的功課有沒有落下？」

「有墨凰師父在旁指導，不曾落下。」容蕪認真答道。

昌毅侯點了點頭，墨凰出身晉國名門，才名遠播，也正因為如此，他當初才答應讓容蕪跟著去遊歷。

「考試前這幾天讓你大姊姊再給你指點一下，莫要再偷懶貪玩。」昌毅侯道，本想說已經遲了一年，考慮到容菱也是遲了一年才考上，便咽了回去，只是拿眼神深深看了容蕪一眼。

容蕪連忙保證，這才反應過來還沒有看見容瑩的身影，不由開口問道：「大姊姊出去了嗎？」

「阿瑩要準備年關的祭祀，會晚一些才能回來。」沈氏笑著道︰「自從接到你要回來的消息，她就數著日子天天盼著呢，待會兒看見你不知該多高興。」

容蕪也彎唇笑了起來，面容本是溫潤婉約，又帶出了一瞬間的明艷，讓人忍不住看傻了。

離開了主院，容蕪牽著一蹦一跳的容茂向三房走去。

身後的杏春好像攢了一肚子的話，一直說個不停，最終的意思就是姑娘下次出門可別再丟下她了！

對此容茂也深有感觸，緊緊扯著姊姊的手，噘著小嘴道：「姊姊不要茂哥兒好幾年，以後會不會再不要茂哥兒？」

容蕪一驚，停下腳步，揉了揉他的頭，「這話是誰說的，姊姊只是有事出門而已，怎麽會不要茂哥兒了？」

容蕪的嘴噘得更高，哼了一聲，別過腦袋，「晏大哥說的，他說你說走就走，鐵石心腸，不論誰都不要了。」

容蕪聽了一時忘了該怎麽接話。

「其實相比來說，還是晏大哥更可憐點，聽說姊姊走前還把他給罵了一頓，現在姊姊回來了，可要好好安慰下他，讓他心情趕緊好起來，這樣才會接著給我帶好玩的……」

聽著容茂小大人似的口氣，容蕪氣不打一處來，頓了頓，從牙縫裡擠出道：「你別聽別人亂說！」

「怎麽會，其實我覺得晏大哥說的都對啊！」

「再說揍你哦！」

「唉，姊姊別、別我錯了，姊姊說的才是對的，茂哥兒都聽姊姊的……」

一路打打鬧鬧地跑進崔氏的院子，頓時一股中藥味盈鼻。

容茂信中說的沒錯，崔氏的確是病了，但只是遇上變天染了風寒，用了葯已經好了許多。見到容蕪回來後精神又好了三分，母女說了好些話，直到杏春通報大姑娘容瑩回來了，人此時正在容蕪的院子里等著呢，崔氏這才不舍地放她走。

「大姊姊！」回到自個兒院子，容蕪剛踏進院門，就看見石桌邊靜靜背對她坐著的窈窕身影，那人身上還穿著雪白的祭祀裝。

聽到動靜，容瑩笑著轉過身，見到容蕪時，她愣了一下，接著緩緩笑道：「我們的小阿蕪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差點讓姊姊都不敢認。」

「大姊姊也變得更好看了！剛剛回頭時，還以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來到了我的小院呢！」

「你又貧嘴！」容瑩好笑地瞋她一眼，拉著她的手坐下來。

「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姊姊不信就算了……」容蕪盯著容瑩，她還未卸下祭祀妝容，聖潔高雅得好似真正的女神仙，讓人不忍褻瀆。

容瑩拿她沒辦法，只得任她專註地打量自己，一邊聽著她這幾年來的所見所聞，漸漸地也聽入了迷，眼神中透出了羨慕。

不知不覺間，夕陽開始西斜，容瑩不願打攪容蕪休息，便起身告辭，臨走前，她又忽然想起來道：「對了，閔京城最近盛行評選大周公子榜，後日正是投票的日子，你既回來了，按照規定也要前去投票的。」

「投票？在哪裡呀？」

「澍玉公主在宮外新落成的公主府中。」

待容瑩走後，容蕪的心裡還是久久難以平靜。

大周公子榜……沒有了庾邵，榜單又會有哪些變化呢？

【第二十二章蟾月入選公子榜】

閔京城，澍玉公主府。

司馬妗坐在銅鏡前，四名宮女正在為她梳妝打扮。

「公主，今日配這支珠花可好？」

「未免素淡了些，去將母後送來的那支寶藍翡翠花簪取來。」

「是。」

貼身大宮女精心為她畫好眉，又在額心點上一抹硃砂，讚美道：「公主今日必當光彩照人，無人能及！」

司馬妗輕輕將散發挽到耳後，打量了鏡中的自己片刻，勾唇一笑，「今日非同尋常，整個閔京城中有臉面的貴女都會前來，輕忽不得。」

「您貴為公主，哪裡是她們能相比的？」

「哼，貴為公主又怎樣？兩年前祈之女神換位不還是讓容瑩給搶了先！」司馬妗說著，眼中閃過一絲不忿，將梳妝台上的脂粉盒推到一邊。

「公主身分本就尊貴，那祭祀的重活別人愛做就讓她去做！總歸是為咱們大周祈福，也相當於為公主您祈福了！」

「你這麽一說，倒還真是那回事……」

宮女們見澍玉公主臉色緩了過來，紛紛暗自鬆了一口氣，手下更加麻利。

穿好禮服，兩人替她整理衣襟，兩人跪下撫平裙擺，全部裝扮好後，司馬妗在鏡前轉了半圈，滿意地點點頭，「走吧，別讓客人等太久。」

來到花園中，果然見已經有不少姑娘三三兩兩地說笑著，她們見到司馬妗的到來，立刻停住話題，上前行禮。

司馬妗虛扶起她們後，笑道：「今日本是為了玩鬧，無須多禮，方才大家都在說什麽呢，這般熱鬧？」

「回公主，大家正在爭執大周公子榜究竟該讓誰上呢！」

「是呀，這次就選出四人，公子晏自不必說，其他只有三個名額實在是太少了……」

司馬妗在中間坐好，一派優雅，「大家稍安勿躁，待人都來齊了，自會讓你們去投票，以竹籤為定，人手四支，最後看哪位公子的筒子里簽數多。」

此言一出，姑娘們又興奮起來，接頭交耳著，不知哪位姑娘嬌聲問道：「公主，不知今日獲選的公子們可會前來？」

「不少公子們昨日上南山狩獵還未歸，聽說下午時分能進城，屆時咱們的結果也出來了，倒可以安排人沿途相迎。」

「這個主意好！到時候咱們偷偷在樓上看著，真是好久都沒見過公子晏了。」

「是啊，這兩年他平日都不出來參加活動，想見一面都難……」

「你們就都別想啦，聽說他早就心有所屬，這幾年只是在等昌毅侯府大姑娘從祈之女神的位置上退下來呢，容瑩姊姊真是好福氣啊！」一姑娘托著下巴艷羨道。

「哎，看你都瞎說些什麽呢！公子晏跟容瑩姊姊有什麽關係？」一個貴女忙推了身邊那說話的姑娘一下，貼到她耳邊小聲警告道︰「傻阿九，你不知澍玉公主一直心儀公子晏嗎？」

周圍幾人都小心翼翼地朝司馬妗瞧去，見她並無怒色，微微鬆了一口氣，卻不知她那藏在袖擺下的指甲尖已扎進了手心中。

擔心阿九被澍玉公主記上，那姑娘又裝作神秘地轉移話題道：「你們知道嗎？容家四姑娘已經回來了，也不知今日會不會一起過來？」

「容四姑娘？」幾位姑娘聽到這個名號後不禁面面相覷，只有幾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樣，引得其他人紛紛催促，她們說分明。

人群中，一個不起眼的微胖小姑娘眼睛一亮，輕輕扯了扯身旁的人道：「姊姊，是阿蕪回來了……」

謝紜柔和地笑著點了點頭。

其他人也都議論開了——

「容四姑娘啊，不就是那個總跟在她姊姊身後的那個？」

「我記得兩年前偶然見過她一次，那身板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