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母女
「……」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沈青雲死的太快太快了，一個女人，開著一輛路虎，就這麼橫衝直撞一般開過來，所過之處，都被這輛路虎撞毀。
尤其是，當那個女人看見沈青雲時，不僅沒減速，反而將油門踩到了底，這分明就是沖著殺人去的。
而且，殺了人後，那個女人的眼神沒有起一點波動，冷漠的就像再看一具屍體。
她緩緩下山，目光平淡的掃視著在場所有人。
很快，又有兩個人下車了。
紅花配綠葉。
左邊車子下的人是一個穿著一身黑袍的矮小老太，不管看誰，她都是嘎嘎直笑。
而右邊，則是一個一身白衣的美麗女人，她身材高挑，古井無波。
她和洛凝宣身上都有一種相同的恬靜氣質，但是仔細一感受，這種氣質又截然不同。
洛凝宣是參了二十年的佛，清心寡欲，無欲無求，唯獨放不下，只有她的女兒。
而宋凌燕則是高高在上，不喜不怒，不失禮貌，卻又拒人於千里之外。
看到宋凌燕，輪椅上的宋天山，更是嚇得臉色蒼白，就如同見了鬼一般，嘴唇囁嚅著，渾身都在劇烈顫抖。
「宋凌燕……你怎麼來了！」
「這麼熱鬧的場面，我怎能不來？」宋凌燕呵呵一笑，可是在宋天山看來，卻是無比的驚悚。
她目光掃向宋五刀，臉色微微沉了一下，質問道：「宋五刀，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擅自行動！」
「小姐，我……」
宋五刀臉色大變，同樣低下了頭。
洛凝宣則是把目光看向我這邊。
李心滿臉淚痕的趴在我面前，雙手雙腳被綁住。
蘇鶯披頭散髮，嘴唇帶著血跡，明顯受了傷，而且雙手雙腳也帶著鐵鏈。
而我，則是全身被封在冰雕里，臉上、眉毛上，頭髮上，也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極度的寒冷讓我連說話都說不出來。
「師姐，你終於來了……」
看到洛凝宣，蘇鶯的臉上終於浮現一抹釋然的笑容。
李心也是猛地回過頭來，眼神頓時變得複雜，喉嚨蠕動了一下，良久，才吐出一個洛凝宣等了二十年的字眼。
「媽……」
「救救哥哥……」
「媽」這個字眼彷彿有神奇的魔力一般，就像往平靜的湖面扔了一塊石頭，洛凝宣臉上的瓶頸沒有了，臉上的表情統統變成了錯愕。
但一瞬間后。
那種錯愕，又統統變成了難以抑制的激動。
她叫我媽了，她叫我媽了！
她緩緩來到李心面前，為她解開繩子，仔細的端詳著那張和她有七分像的面容，那情不自禁泛起的淚花，早已模糊了她的雙眼。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洛凝宣半跪在李心面前，握著李心的手，連連道歉。
甚至於，她都不知道自己因為什麼而道歉，或許是因為這次她來晚了，也或許是因為二十年前犯下的過錯。
都有吧？
「媽，救救哥哥，救救姐姐……」
李心好不容易止住的眼睛，也再次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流了下來。
望著這一幕，我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二十年的仇恨，在生死之間的這一刻，終於化解了！
蘇鶯也是笑了起來，笑容之中還帶著一點解脫。
還清了……
蘇家欠李心的債，終於還清了。
無債一身輕，蘇鶯從沒現在這麼身心愉悅過。
洛凝宣張開雙臂，想要第一次去擁抱李心，卻被李心敏感的躲過。
李心眼神不安的看著洛凝宣，一如李心以前第一次見我的那樣。
她就像一隻沒有安全感的小白兔，需要長時間去沉澱，一下子關係拉進這麼快，只會讓李心越來越沒有安全感。
在李心喊出那一聲「媽」之後，洛凝宣心裡壓抑的情感，全部爆發了。
什麼參佛，什麼大悲咒，統統拋到了腦後。
滿腦子只有李心一個人。
而李心不想給她抱，也是深深刺痛了洛凝宣的心靈。
生而不養，和為人母？
所以女兒都這麼大了，都二十歲了，卻依舊對她那麼陌生。
報應嗎……
氣氛有些尷尬。
見狀，我立刻艱難張嘴，對李心說道：「還愣著幹什麼？快抱一下啊，這不是你一直都希望的嗎？」
「可是……」
李心眼神複雜的看看我，又看看依舊不敢抬手的洛凝宣，她也在猶豫了。
李心猶豫了一會兒后，有些不安的舉起手。
見狀，洛凝宣也是趕緊伸出手，母女倆第一次擁抱。
擁抱著李心，洛凝宣眼裡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見了洛凝宣也有幾次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洛凝宣流淚。
「團團圓圓啊……」
老太感慨的看著這一幕，橘子皮一般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容。
接著，她緩緩轉過身來，看向顏太初、蘇景騰等人，森然的笑了起來：「小姐和女兒團聚，這等好事，不允許你們打擾。讓老朽來陪你們玩玩吧。」
她上前一步，目光在在場所有人的臉上一一閃過，忽然，咧嘴笑了起來：「你們抓的都是誰嗎？」
她指了指李心，說道：「這是小姐的女兒，李心。」
她指了指蘇鶯，說道：「這是小姐的師妹。」
最後，她又指了指我，說道：「這是小姐的女婿。」
頓了頓，老太臉上的獰笑更甚，甚至帶著一種深深的戾氣：「你們把小姐的家人逼成這種田地，冰凍的冰凍，流血的流血……看來是小姐隱居太久了啊，江城的人都忘記了小姐的存在了。」
最後一句話，像是感慨，又像是立威，聽的宋天山、蘇景騰、顏太初等人，都是心裡一顫。
良久，蘇景騰嘴巴張了張，半晌才問出一句話來。
「你家小姐，是誰？」
老太身軀一震，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傲然說道：「江城第一美人，洛凝宣是也！」
「……」
此話一出，整個房間陷入一片深深的死寂，所有人都面無人色，甚至還有人驚恐的顫抖起來。
洛凝宣？
二十年前的江城第一美人？
那個雷厲風行、手段鐵血、毫無人情味可言的冰山女人？
一瞬間，所有人如墜冰窟，大腦一片空白。
老太再笑，憐憫道：「現在才知道，晚了。小姐，這些人怎麼辦？」
洛凝宣擺擺手，沒有回頭，平靜的聲音傳來：「嬤嬤自行處置便是。」
她現在全部心思都在李心上，沒空管別人。
「遵命。」
老太咧嘴一笑，然後朝宋五刀走去。
宋五刀全身緊繃，如臨大敵，他覺得這個老太很強很強。
他屏住呼吸，氣沉丹田，一拳對著老太重重轟過去。
砰！
沒想到，倒飛出去的卻是宋五刀，老太輕飄飄伸出一掌，那人就筆直倒飛出去。
好死不死的，宋五刀倒飛出去的方向正是我這邊。
「哐當——」
宋五刀的身體狠狠撞擊在魚缸上，魚缸頓時應聲而裂。
強大的力道，也是把冰凍我身體的冰塊撞的四分五裂。
「咔擦咔擦——」
一道道密集的裂痕，佔據了整個冰塊。
我咬著牙，猛地大吼一聲：「啊——」
冰塊瞬間分崩離析，一陣陣濃郁的白煙，在我的身邊繚繞著，他們看不到我的身形，只能看到我的影子。
我緩緩走出來，額前髮絲亂舞，隱藏在頭髮的，是一雙充滿極端暴虐和猙獰的雙眼。
「不好，李昊出來了——」
望著這一幕，蘇景騰和顏太初面色驚恐的尖叫著。
「還愣著幹什麼？殺了他——快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