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誅仙(上)
宣武縣是個邊陲小城,景色雖算不上上佳,可也是青山相環,綠水相繞的龍脈之所在。對於仙來說,是個修生養性的好地方。
縣城旁便是山,山上住著個道士,是個半大不小的地仙,在天庭也掛了一官半職,平日里為縣裡的百姓驅驅邪、祈祈雨,盡一盡自己保一方水土的責任。
花想容雲遊至此,受天樞星君所託,帶了一壺老酒,替他拜望清修的老友。所謂拜望,也不過是隱身遁形看一眼罷了。
天規森嚴,若無差遣,眾神是不可私自下界的。就算是身在凡間,也有各種講究。
離恨天八千神祗,二十四萬仙使,林子這麼大,難免有人耐不住。仙使也就罷了,廢除仙根打入六道輪迴,再重一些拉上誅仙台五雷轟頂。
可神不同。一朝為神,永世為神,想要擺脫,除了灰飛煙滅。
花想容斂了氣息,仿著那縣太爺的容貌略微改了幾改,作個算命先生的模樣,上了山去。
才行至一半,那老頭子便出現了,但卻氣息微弱倒在路中,快要魂歸黃泉,看創口似乎是被修仙者所傷。負責拘魂的黑白無常在一邊靜靜地等待著。
花想容心知此事大有蹊蹺,便上前施禮:「二位上差,請了。」
「你是何人?」白無常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遍,笑嘻嘻地問道,「陰間地府的事也敢多管?」
「本君乃天界靈鈺神君。」花想容也不復真形,只拿出天界的憑文,依照司命星君交待的流程,等他二人見過禮后,方才淡淡地微笑道,「不知二位是否知曉這位道長是被何人所傷?」
「神君,您不是有陰陽扇嗎?可知凡人壽夭功過。又何須問小仙?」黑無常面無表情地說道。
花想容搖了搖頭,看著眼前一黑一白兩對俊朗的眉眼,不禁面露疑色:「這人是被修仙者用咒術所傷,陰陽扇上顯示的只是一段空白。——罷了,如今一出此事,天庭必然知曉,不耽誤二位了。」
既是仙界的事,還是越少干預越好,左右有司法天神坐鎮。上次和冥王的事讓雲頭上的知道了,凌霄殿上參她的奏本至少要多一疊,定要讓她受不少申斥。
花想容下山之時已是金烏向西,待到了城下,弔橋早已拉起,正欲野地里睡上一夜,卻不想又碰見了那黑白無常。
此時二人正扒在牆根上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埋怨著。
「都怪你,要不是你貪戀那女仙美色,怎麼能讓她搶走那老道的魂魄?這下可好,怎麼與冥王陛下交待?」黑無常一直板著的臉難得有了些許不滿之情。
白無常也覺得不好意思。自古嫦娥愛少年,少年愛的也得是嫦娥一樣的風流仙子。對著冥界那些苦大仇深的臉,誰又能講得出情話來?
「誰又能料到那女仙竟如此狡猾……」白無常一面賠笑著,一面支支吾吾地說道,「再說了,身為勾魂使者,你也不是沒有責任……」
黑無常瞪了他一眼:「好哥哥,冥王陛下就是真要怪罪,也定會把你對那女仙起非分之想考慮進去的。」
「冥界生魂無數,少一個應該沒什麼吧……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
「你沒聽那個什麼神君說,這是仙人殺了仙人,是會驚動天庭的!要是天神來冥界要人,怎麼說?仙人又搶走了仙人的魂魄?」
「要不咱們進城去將魂魄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回來……」
「不行不行,驚擾了凡人可是大罪過。」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出個主意呀!」
「我這不正在想……你……你一個凡人,竟敢偷聽我們說話!當心我們連你的魂一起拘!」黑無常沖白無常不耐地擺了擺手,一轉眼剛好看見聽得正出神的花想容,嚇了一跳。
花想容笑了笑,略覺有些抱歉:「二位,剛剛山上咱們還見過。我只是碰巧途經,並非有意偷聽。」
白無常似是恍然大悟,此情此景之下,見了天界的人竟如見了親兄弟一般:「神君,救鬼一命是最積陰德的事情。」
「沒錯,這種事只好讓天庭出面。」黑無常思忖片刻,想來想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花想容見二人言語著實懇切,無奈地嘆了口氣:「本君沒有得到玉旨,是不能置喙此事的,否則就是犯天條的罪。這座城給人布了鎖魂陣,趁著陣法未成,你們趕快先回冥界。本君倒要看看,她今夜待要如何?」
天帝呀天帝,您老人家在觀天鏡前可要看得真切些呀!
花想容駕雲扶搖而上,家家燈火變為星光點點,只見東南一處山上環繞五彩祥雲,一看就是仙家所在。
神有祥雲七彩,仙有祥雲五彩,大善之人三彩,修為愈高,祥光愈盛,邪魔外道亦不敢近身。這人動這麼大的陣法,又怎能藏得住仙澤?
「靈鈺神君,天帝有旨——」司命星君急急御風而來,花白的鬍子凌亂地撲了一臉。
花想容趕忙站住,側身頂禮恭候:「參見星君。」
司命星君立馬笑逐顏開,把一卷明黃色的緞子塞到花想容手中:「丫頭,我正找你呢!這下可省了我的功夫!你自己焚香開讀吧。老身北辰帝君那裡還有喜宴呢!」
說完,便又一陣風似地去了。
北辰帝君那裡的喜宴,肯定是華雲上神和霓裳上神的。
可不是,當年亂點鴛鴦譜的可是他爹北辰帝君。他們不敢忤逆老一輩神仙,就在她靈鈺神君腦袋上做文章,手段還高明得很,讓她百口莫辯。
其實三生石上,哪裡還有她的名字?作為同僚,沒去賀一賀還真是可惜了。
花想容瞅了眼手中的捲軸,待要直接打開,又怕天帝知道不快。便在雲頭幻了香案、香爐、蒲團。循規蹈矩地拜了三拜后,方才敢展開看它三看。
「臣下謹遵玉旨。——正好,這下出師有名了。」天帝,就是英明!
花想容不再顧慮,化為一道金光直向那山頭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