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身而出申民冤

1929年1月中旬，**中央決定，林育英任**上海滬西區區委書記。在他的領導下，滬西地區的黨組織有了較快的發展。1929年5月19日晚飯後，林育英路過滬西外國租界營房門口時，突然聽到許多女人凄慘的哭聲。他走近一看，站在旁邊的幾名小夥子也一邊流淚，一邊罵帝國主義橫蠻殘暴，無故打死了中國人。這時，圍攏的人越來越多，還有的悄悄給撲在棺材上的女人身上塞錢。林育英向站在旁邊的兩位老工人問道：「老師傅，這是怎麼回事？」老工人將林育英拉到旁邊說：「裝在棺材裡面的死者叫張學良，是滬西新加坡路601號燒老虎灶的工人。他的小兒子張小毛被英國水兵抓到兵營去雞姦。他得知此事後，很憤慨，衝到兵營里去救兒子。英國人不准他拉兒子出來，雙方發生爭執，英國水兵將他打死。隨後，一英國人把他的屍體拋到營房外面。他的親人不服這口氣，故把棺材放在營房門口示威。」「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林育英吃驚地問。「全是事實。」林育英又問了另幾個人，他們的說法與老工人完全一致。他憤慨至極，恨不得立即把外國兵營炸掉，將英國水兵統統打死。他想：自己是區委書記，張學良是自己管轄區內的工人，他的冤，既是自己的冤，也是上海和全國人民的冤。對這起故意殺害中國人的事件，決不能輕易放過。但要取得鬥爭的勝利，憑張學良的幾個親屬去拼，肯定不行，必須動員社會力量，與這些專橫的洋鬼子鬥爭。他想好后，走到張學良妻子身邊說：「你不要哭，我來想辦法替你申冤。」「你……」張學良的妻子邊哭邊問。林育英當然不會暴露身份，對她說：「我是你的階級同胞，一個路見不平的人。」「你能替我……？」張學良的妻子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大嫂子，」林育英進一步對她解釋說，「我雖不是什麼大官員，請你相信我一定會替你申冤。」「怎麼申冤呢？」林育英告訴她說：「屍體暫不安葬。你和孩子們跟我一起到滬西各單位、學校去喊冤，請求社會支持。大家知道你有冤，而且是被外國人打死的，必然會出來為你打抱不平。」「那太好了。」張學良妻子的精神彷彿一下子好多了。當晚，她在兩名子女的攙扶下，跟著林育英到各學校、部門喊冤。每到一個學校、單位，先由張學良的妻子進行哭訴，再由林育英進行宣傳發動。由於張學良的妻子現身說法，加上林育英強有力的宣傳，上海滬西各學校、團體紛紛上街遊行集會，抗議英國水兵打死中國工人張學良的罪行。上海建設大學首先罷課，郵政工會等單位也陸續宣布罷工，並不斷在外國營房外面呼口號、扔石頭。滬西爆發了大規模的群眾抗議示威活動，英軍慌了手腳。他們怕群眾衝進去砸營房，連忙帶人出來找領頭人談判。林育英挺身而出，帶著幾個工人進入營房與英兵進行談判。英方代表見林育英挺胸抬肩，一身正氣，不敢怠慢。他走到林育英身邊，指著室內的沙發，似笑非笑地說：「嘿嘿，請代表坐。」林育英與3個工人代表坐了下去。英方代表說：「代表先生，我們對老虎灶工人張學良先生遭到不幸深感遺憾。同時，向你和張先生的親屬表示歉意。」「人已死了，歉意有什麼用？」「我們……」英方代表吞吞吐吐地說，「只能這樣表示……」林育英從對方的態度，看出了他們既不打算賠錢，也無懲辦兇手的意思，非常氣憤。他心想：你們這些洋鬼子，在人家的地盤上胡作非為，又打死了受害者家屬。這麼大的事情，你們想以輕描淡寫的方式應付一下，那是絕不可能的！他態度嚴肅地說：「對你剛才講的幾句話，我們很不滿意。我可以告訴你們，你們想這樣拖過去，那是辦不到的。我們認為，你們的士兵在中國犯了滔天大罪！」「你們有什麼要求？」「很簡單的兩條：其一，懲辦侮辱我國青年的流氓犯，懲辦打死張學良的兇手；其二，給死者發撫恤金。」英方代表連連搖頭說：「那不可能，那不……」「如不可能，我們就沒有必要談了。」林育英邊說邊起了身。英方代表見林育英要走，連忙阻攔說：「我們還沒談完，還沒有談完嘛！」「不是我要走，是你們沒有談判的誠意。」林育英邊說邊坐了下來。英方代表見林育英坐下了，又說：「談判有個過程，不要急嘛。」「好，你們說吧。」外面的群眾為配合裡面的談判，不斷高叫「強烈要求懲處殺人犯」的口號，而且聲音一浪高過一浪。群眾憤怒的口號聲，對林育英在裡面的談判很有利。英方代表是個中國通，深知「眾怒難犯」的道理。他見外面的口號聲越來越大，心裡頗慌。他站起來走了幾步又坐下，坐了不一會又站起來，說話也語無倫次。林育英坐在沙發上，顯得相當沉著穩重。英方代表又走到林育英身邊說：「懲處兇手的問題，要根據我們的法律進行調查處理，我今天無法與你們談。現在最緊要的是安葬死者，不能讓棺材老放在我們門口。」林育英說：「人死了，在門口放長了時間當然不行。但你們也要知道，他們這樣做，是你們逼出來的。」英方代表不願再聽這類話。他說：「我們現在來談給死者多少錢吧。」「那你們說給多少？」英方代表眨了兩下眼睛說：「5000元。」「那太少了。」「8000元行不行？」「還是太少了。」「1萬元行不行？」林育英心裡想：張學良死得很慘，他的家屬又苦又傷心，要盡量為他們多爭一些錢。他又搖頭說：「代表先生，你們的人犯了罪，給中國人民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也給張學良一家造成了不幸和痛苦，這是金錢難以補償的。你們要為死者及家屬多想想，不要再做傷害中國人民感情的事。」英方代表有些不耐煩了：「給15000元好了！」林育英見對方態度又不正常，馬上說：「起碼2萬元。沒有這個數字，我們不罷休，死者家屬不答應！」「那……」「如果你們不答應這個數字，我們馬上退出去！」英方代表無可奈何，只好點頭說：「那就2萬元吧。」雙方談妥后，英方當即向死者家屬交了錢。林育英從營房出來，又組織郵政工人及社會各界人士在上海郵政局開了一個「張學良追悼大會」。開完會，郵政工人又派代表幫助死難者親屬安葬了張學良。這次組織工人群眾替張學良申冤的活動，雖然取得了勝利，因林育英急著要去籌備五卅紀念活動，未把這場官司打到底，殺人兇手也未得到懲辦。更重要的是，未抓住這個機會在上海乃至全國掀起一個更大規模的反帝愛國運動。如果當時抓住這次事件把文章做大，滬西區委在群眾中的威望會更高，人民對帝國主義會更加痛恨。直到1939年5月1日，林育英在延安工人學校慶祝五一國際勞動節大會上作報告提到這件事時，還對當年未圓滿處理張學良事件表示了深深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