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熱騰騰的餃子，混著辣香味兒瀰漫開來，因為肉餡大而且崔玉捨得放油，所以這會兒咬一口都是汁兒香味美的。就著剛剛切碎了炸過的辣椒醬，崔玉只覺得食慾大增。

倒是虎子也有模有樣的學著自家大姐，用餃子沾了不少辣椒醬塞進嘴裡，可還沒等嚼巴幾口呢，就把臉皺巴起來了。說起來，崔家人並不能吃辣，也就是在崔玉掌廚以後才開始用辣椒熗鍋的。

晚上吃過飯，一家人又為著火盆說起話來。念著大伙兒都沒事兒干，崔玉還專門去牆根地下的瓮里拿了倆凍梨兒讓大家解饞。

「都到了年根地下，眼看也到要過年後最後一個集了，我尋思著趕明兒咱娘幾個一塊去鎮上購置年貨。」自打家裡開始支起藥材跟炭木的攤兒，他們就沒再一塊去鎮上逛過呢。加上虎子如今日日要學認字兒，三妮又小，自然也沒時間再磨著大姐去玩耍。

不過明兒就是臘月二十六了，家家戶戶都為著年節忙活起來，燒炭的作坊也因著出貨夠了停工了。再怎麼說，他們也不能真的當了土鱉，只進不出不是？

就算年節下不置辦大件東西，可孩子的新衣裳，該買的零嘴兒，還有拜年的年節禮總是少不得的。

李氏也知道自家閨女的心思，左右現在手裡有了余錢，她也不想委屈了孩子們。若說虎子跟三妮，她或許還想著能省就省的，可對於快要出嫁的玉娘來說，她可是恨不得多讓閨女好好置辦一番呢。

等煤油燈再點起來的時候，崔玉才抱了三妮去洗漱，而李氏也催了虎子自個進裡屋去睡覺。自打搬到這邊，正房裡面的裡屋，就成了虎子的房間，如此也算是男女分開了。

鑽進暖和的被窩裡，崔玉嘆了口氣，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穿越到這裡，算下來已經快五個月了。從剛開始一家人食不果腹，到如今能吃到肉吃到餃子，說起來是輕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期間付出的艱辛。

原本算得上被崔家父母嬌慣著的姑娘，現在滿手繭子，手背上還有些裂子一碰就疼。為著換些錢，她要漚糞種地，原本想著艱難到讓人作嘔的事兒，現下她竟然能一個人做完了。

還當真是生活所迫啊。

雖說心裡翻騰著事兒，可到底還是記掛著已經開始結黃瓜跟西紅柿的菜秧子們。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宿，她還是習慣性的套上棉襖，踢啦著鞋子出了門。

第一場雪，又是憋了好幾天的下了半宿都還沒停呢。這會兒伴著寒風一吹，可不就是冷的讓人打哆嗦？

崔玉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學著李氏白日里的模樣把手相互塞進袖子里，這才往土坯房走去。

有了一層雪，天兒也就不顯得過黑咕隆咚了。剛到了院里，就聽見小土房那邊有動靜，而小黑則不住的在門口打轉。

楞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只怕是李氏也不放心那些物件，過來添水添炭呢。

「娘，這大冷天的，有我照看著就行了。」崔玉進了土屋，結果李氏手上拎著的常溫的水往地里淋了點。「瞧著這天兒，還要下一大陣子呢，也不知道明兒早起能停了不。」

一般來說，最後一個集市是最熱鬧的，可要是下了雪，他們帶著三妮倒也不好去。雖說能搭牛車，可到底走路時候腳底下濕乎乎的不得走動。

第二日一早，崔玉開門就發現天兒放晴了。如此倒是讓虎子跟三妮高興的不行，甚至三妮連衣裳都是自個穿好的。

「虎子他娘，玉娘，你們收拾好了沒？咱們的牛車可是弄好了，要是沒別的事兒就要出發了。」隔著門兒，陳嬸子挎著藍底花布蓋著的籃子吆喝了一聲。那臉上，可是樂呵的很呢。

臘月二十那天，崔家給她們結算了工錢跟賬，如今她跟她男人陳二狗兜里可是富裕的很呢。

前日個玉娘開口說要搭了牛車去鎮上置辦東西，她心裡也惦記著自家兒子兒媳，還想讓人捎點東西給自家閨女跟沒出生的外孫呢。所以大早就催著自家男人套了牛車。

崔玉一家剛吃了飯，聽見聲響，趕緊應話。李氏先領著虎子往外走，崔玉則尋了一見舊棉襖給三妮裹上，然後又背了個簍子出了門。

不管是村裡的莊稼戶還是外面做工的人，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幹了一年，為的可不就是過年時候能過個好年？所以最後一個集上，不管有錢沒錢，再或者是家裡忙不忙，家家戶戶都會來張羅一番的。買不買東西是其次，圖個年節火紅的好兆頭才是重要的。

所以來趕集湊熱鬧的，置辦年貨的就都擠到了今兒一天。別說是進鎮子了，便是鎮口那放牛車的空檔都難找的很。

陳嬸子也不著急，反正每年都是這樣的，索性在自家男人找地當時候，拉著李氏的手親親熱熱的說起了家常話。她本來就是個心思活軟的，跟李氏關係也親近，所以句句都能說到對方心坎上。

「別的不說，你家玉娘就是個有福的，這話說一百遍都虛不了。回頭你就只管好好享福吧，等再過幾年虎子再考個狀元回來，娶個公主，那可就是咱們落霞鎮都要有福的冒煙了呢。」陳嬸子笑道，「老話說得好，老天爺餓不死瞎眼的雀兒，當初那些盯著等著你家笑話的人，現在哪個見了你們不得豎大拇指？」

陳嬸子這點說的是，當初崔大郎沒了。李氏一個人拉扯著孩子們，要錢沒錢要房子沒房子，偏生還不樂意給別人家當繼房。所以多少人都等看看他們孤兒寡母的過不下去，或者走投無路了鬧笑話。

當初村裡還有婆娘，可是上了人家門上說，沒了漢子，你們幾口子就湊合著瞎過吧。當時可是把李氏氣了個半死，若不是她脾氣慢，只怕早就跟人打起來了。

便是崔玉出孝那時候，還多少人眼巴巴的等著聽趙家來退親的話呢。背地了，有多少同情他們，拉拽著他們的，就有多少議論的挑理兒的。

可現下倒好了，崔家熬過了難過的光景，就是說天天的燉肉吃也是不為過的。而崔家玉娘，還定了個好婆家。婆家一出手，可就是往看重她的地方走的呢。

聽了這話，李氏心有餘焉的點點頭，長出一口氣道：「就是苦了玉娘了。」

倆人又說了一會兒，陳二狗才尋到了地方存車。給人交了兩文錢，幾個人才分開了。

崔玉先跟李氏一道，把背簍里的黃瓜跟西紅柿給酒樓送去，結算了錢，一家人才去糧店買了些細麵粉跟精大米。這一回，兜里本就帶了足夠的碎銀子，加上剛剛去酒樓換的錢，所以李氏也沒有過多的糾結掙扎。

其實該置辦的肉食跟點心，崔玉之前就已經買好了。今兒來也不過是查漏補缺，順便想再給虎子跟三妮拉幾尺布做春衫。三妮倒是不著急，只是虎子開春就要去私塾了，總不能再穿過去補了補丁的舊衣裳。

所以幾個人逛完糧店，就去了布莊，最後又去雜貨鋪給孩子們買了點小零嘴。想著年下要去崔大郎墳上祭拜，所以崔玉又買了許多黃紙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