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套路第一
天心月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宮主,這有什麼可比較的?」
「人都是會有好奇之心的。」廻光笑道,「我見了天心月,當然就要見見據說比她還美的雷純和沈璧君。」
說著她嗤了聲:「可見江湖傳言啊,也要染上點權勢。六分半堂總堂主的女兒,可以略遜於大明湖畔沈家莊的大小姐,但絕不能遜色於一個群芳谷的殺手。」
說著,她瞥了一眼天心月:「你自己難道不在意?」
天心月已重新穩住琴調,她慢聲道:「我在意,是因為她是金風細雨樓蘇夢枕不惜名聲也不願退婚的未婚妻。一想到蘇夢枕也會有心愛的人,我便忍不住好奇。」
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的對立緊繃至極,江湖除卻幾大勢力外,紛紛站隊,只等雙方一決雌雄。所以金風細雨樓的樓主蘇夢枕即使已經做好要將刀刺進六分半堂的準備,也不打算先處理了他和六分半堂大小姐的婚約一事,讓江湖人極為不解。
廻光回憶了她見到的雷純,輕笑道:「蘇夢枕愛上她沒什麼奇怪,雷純畢竟是雷純。」
「不過蘇夢枕真的愛她倒確實讓我驚訝。」廻光眯起了眼,「我以為他這輩子心裡都只有金風細雨樓呢。」
天心月沒有接話。她與蘇夢枕交情不深,還是因為別人的緣故方才有了一面之緣。但僅僅只是一面之緣,就足以讓天心月對此人退避三舍不願招惹,因而當移花宮的探子回報了蘇夢枕對白愁飛和王小石說出的「不願和雷純退婚」的理由是因為蘇夢枕愛上了雷純,天心月便對雷純生出了十分的興趣。
「現在說這些沒什麼意思,蘇夢枕已經失蹤,金風細雨樓只有個雀占鳩巢的白愁飛。當真沒什麼意思。」
江湖上聲名鵲起的白愁飛到了廻光的口中只剩無趣二字,她甚至懶得再提,便將視線停在了天心月的琴上。
婉轉清揚,我見猶憐。
廻光看著她的手,突然便道:「現在我算是相信當年群芳谷主的話了,這天下確實沒有你無法打動的人。」
天心月不卑不亢:「宮主謬讚。」
然而她話音剛落,便被廻光按住了撫奏的手,斷了琴音!
「所以——劍呢?」
「你洞悉人心,但能洞悉一把劍嗎?」廻光在天心月耳邊勾著嘴角低低道:「我真的非常期待。」
天心月凝視著廻光,緩緩將自己的手抽出,微微笑道:「這把劍是由人使著的嗎?」
廻光笑道:「西門吹雪大概還不會御劍。」
天心月不再撫琴,淡然頷首:「那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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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月一生騙過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男人最多。
老谷主說她天生長了一張讓人想要相信的臉,為此,天心月曾對著鏡子仔仔細細比劃過自己的眉眼,卻看不出哪一絲值得人交付信賴。不過好看確是真的,莫說群芳谷內,整個江湖也找不出幾個能比她還要美貌的人。
天心月被送進群芳谷的時候,被人牙子打得狠了,傷了經脈,以至於連個三流的混混都敵不過,所有人都認為她在群芳谷活不下來,但她活下來了,還成功報了仇,血了恨,做完了所有想做的事。
天心月本覺得命活夠了,是該被天收了,但偏偏遇見了廻光。廻光一句話便讓她重新拾起了在黑暗日子裡從不磨滅的求生慾望,讓她願以鳳姑娘的身份活在廻光的身邊,由她為自己診治,如今為了活命,更是不惜再去騙一個局外人。
廻光說:「月月,你可想清楚了,我的名聲可不好,你確定要用這個名頭去接近他?」
天心月面不改色:「西門吹雪和陸小鳳不是傻子,與其將時間浪費在編造一個身份上,倒不如花點時間讓他們接受『鳳姑娘』。」她抬眼直視廻光,「宮主為我一手編造的身份,這就么埋沒在移花宮內,不未免可惜?」
廻光嘖了聲,撐著下巴道:「我倒沒什麼所謂,只是我去找陸小鳳,他就會當真帶你去找西門吹雪看病了嗎?我和他可沒什麼交情。」
天心月篤定道:「他會的。」
廻光玩味地問:「為什麼?」
天心月將視線投向自己泛著白色的指甲,淡淡道:「因為我確實病了。」
正如天心月所言,廻光在杭州堵住了陸小鳳,告之了所請,陸小鳳雖有懷疑,但把了天心月的脈搏后便知她確實重病,同意了廻光所請。
作為報酬,他要求廻光不可以再去打擾即將出嫁的沈璧君。
廻光好奇:「怎麼,你也心儀這位第一美人?」
陸小鳳有些尷尬的揉了揉鼻子,重咳了聲:「這倒不是,只是這場婚禮既然是件江湖稱道的好事,宮主便就不要再去給自己找麻煩了吧?」
廻光彷彿這時候才認識陸小鳳一般,懶懶的撐住了下巴,瞥了他一眼,輕笑道:「行,不見了。」
陸小鳳聞言,眸光一閃。
他這聲請求實則是試探,試探廻光是否真如江湖傳言那般任性暴戾,如果她足夠任性,那麼陸小鳳的請求絕對不會得到首肯。這樣一來,陸小鳳也絕不會帶著天心月去尋西門吹雪——哪怕是西門吹雪,和廻光對上也不一定有完勝的把握。
但她答應了,這至少能夠說明,要麼這位鳳姑娘的安危超過了她的個人感受,要麼,這位廻光宮主其實是個聰明人,她知道一次的胡鬧白雲城和沈家莊都能忍,第二次的冒犯,葉孤城和沈老太君可不會這麼算了。同時對上這兩家,便是綉玉谷移花宮,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她答應了,陸小鳳才願意接這個麻煩。
他的視線轉向簾后孱弱的琴師,微微嘆了口氣:畢竟是無辜之人,若能得到救治,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臨行前,廻光問天心月:「若是西門吹雪不救你,你該怎麼辦?我聽說他的脾氣可不好,更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傢伙。」
天心月笑道:「他會救我的。」
廻光挑眉:「因為你確實病了?」
「對呀。」天心月的聲音軟軟的,「西門吹雪雖然以劍術聞名江湖,但我們都知道,他解毒的本事也很好。他是個驕傲的人,既然會驕傲於他的劍,自然也會驕傲自己的醫術。」
「宮主會想破解這毒,他便也想會破解這毒。」天心月輕笑,「只是手段可能不及宮主溫柔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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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治。」
尚在杭州的西門吹雪移開了自己探在天心月手腕上的手指,同意道。
陸小鳳對於西門吹雪的好說話十分驚訝,他太了解西門吹雪了,為此甚至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他萬萬沒想到,西門吹雪竟然會答應的如此乾脆。
他忍不住多問了句:「真的?西門你不再考慮考慮?」
西門吹雪冷冷道:「你希望我拒絕?」
「當然不!」陸小鳳眨眨眼,「我只是——」他瞥見了一旁掩唇輕咳的天心月,換下了原本的說辭,「我只是太高興了。」
西門吹雪道:「不用高興,我雖說治,但卻沒有把握治好。」
陸小鳳一怔:「什麼?」
西門吹雪看向天心月:「廻光宮主的醫術承自梅二先生,她既已束手無策,想來鳳姑娘對我這句話也有所準備。」
天心月柔柔道:「是。」
陸小鳳聽得心驚:「梅二先生都治不好,那西門你——」
天心月輕聲道:「宮主治不好,不代表別人不行。醫者本就有各自擅長的領域,廻光宮主正是因此,才提示我可以去求西門先生。」
西門看了她一眼,方才緩緩道:「我只能儘力一試。只是有一條,我需得提醒你。」
天心月靜靜聽著。
西門吹雪道:「既然我答應了要治,那麼你就得遵循我的話去做,若是做不到,就滾回移花宮。」他的眼睛像是冰棱一樣直刺向天心月:「我不是江廻光,沒有那麼多顧慮,能保證的唯有你會活著。」
「明白嗎?」
天心月起身,極為鄭重地緩緩拜下:「謝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