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你想要什麼
「賤人！」陳彤掛了電話把桌子上的幾個文件夾一股腦掃到地面上，她的助理抱著筆記本欲哭無淚。
何晨露、衛曉風、宋景雨和金夢雲在對面站成一排，各個雙手交握垂著頭，在陳彤發火的時候，隱晦地用指尖小動作和眼神交換信息。
蘇清溪發布微博五分鐘，陳彤就打內線把她們幾個從舞蹈室叫上樓了，原話是，「都給我滾過來，一分鐘之內見不到有你們好看的。」
幾個人本來跳了兩個小時舞癱在地上，不得不一路狂奔上來，根本來不及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然後就目睹了陳彤開揚聲器打電話反被懟回來的全過程。
陳彤本身是想殺雞儆猴，一個是嚇唬嚇唬剩下的幾個不要在這期間搞幺蛾子，一個是後續公關可能有需要她們配合的時候，沒想到第一步就被懟回來了。
蘇清溪這是要造反吶！
再瞅瞅眼前這幾個，沒有一個省心的，陳彤喝一聲，「都給我老實點，回去繼續練習！」
醫生交代蘇清溪的腿兩三個月內都不一定能站立，所以組合里後面的通告，凡是需要跳舞的地方都要重新編隊，萬一有需要唱現場的地方，原本蘇清溪唱的部分也得重新分配，所以四個姑娘從前天開始就被舞蹈老師、聲樂老師佔用了全部的業餘時間。
本來行程已經很密集，還要重新擠出時間湊到一起排練，個個都怨氣衝天。
衛曉風脾氣本身就不好，聞言牙一咬，「誰惹你生氣你罵誰去呀，拿我們出氣算什麼？」
何晨露一幅委屈的要哭的樣子，話卻也甩的乾脆，「就是，兢兢業業工作的人遭罪，闖禍的人倒逍遙，還有沒有天理了！」
初夏目前仍舊是公司里撈金最快的組合，陳彤深吸兩口氣，壓住一點火，敷衍地哄了兩句，「我就是這個炮仗脾氣，讓你們是受委屈了，誰好誰壞我心裡明白的很。剛才蘇清溪的態度你們也聽見了吧？都長長心眼，公司的處理意見沒下來之前，都不要跟她聯繫了。」
她頓了頓，仔細看了看幾個姑娘的表情，心裡哂笑一聲，「行了，去好好練習吧，跟舞蹈老師說，上上心，不要當個臨時替代品瞎湊活。」揉揉眉心，「衛曉風留下，你們三個先下去。」
等門關上，陳彤繞過寬大的辦公桌，走到她面前，抬手按住她的肩膀捏了捏，「叫李唯低調點，你最近就，實話跟他說通告太忙，減少約會吧。這個時候不能再爆出第二個了。」
初夏組合的各成員都有自己的單人行程，各自發展規劃也有差異，衛曉風一直是成熟性感掛的，二十歲后真真假假的戀愛也有三四次，都是在公司牽線或者允許下進行的。
目前這位，算是她男朋友中身價最高的一位，某影視公司大股東的獨子，手中資源人脈都有，衛曉風是很想要修成正果的，退一步，好好談個半年一年戀愛，也能受益不少。
「那大少爺的行為，哪是我能控制的了的，」她撇過臉，特別生氣，「我好好談個戀愛招誰惹誰了？本來一星期都見不上一回，讓您這麼一要求，我乾脆直接分手得了。那電影的女主可還沒敲定呢！」
李唯身邊花花草草數不勝數，藝人行程忙，拚命黏著還擔心他被別人勾走，減少約會是什麼鬼？
陳彤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也竄起來，蘇清溪一個人的行為，影響的是整個組合整個團隊和公司的利益。
一個組合里剛爆出隱婚，不能另一個立刻就戀愛了吧，除了衛曉風，還有個富二代正在追何晨露呢，給她這麼一折騰，眼看著全泡湯了。
「行吧，小心別被拍到，不行就直接跟李唯訴訴苦，」陳彤一咬牙，「我去解決蘇清溪的事情。去練習吧。」
衛曉風哼一聲，轉身摔門走了。
陳彤坐回老闆椅上，扒了一下頭髮，苦笑，「翅膀都長硬了啊，這一回開了頭，後頭要是壓不住她們，能反過來要把我吃了。」
助理小心翼翼地回答，「哪能呢，您從她們十二三歲當練習生時候就把人挑出來，為她們掏心掏肺規劃事業，情分跟母女也沒差別了，孩子叛逆期……」
********
蘇清溪抱著一盆蔬菜沙拉邊吃邊吐槽，「……我也是讀過幾本書的，什麼三言二拍，古代行院里，姑娘們都管老/鴇子叫媽媽，陳彤沒事兒就提把我們當女兒，情同母女，嘖，說久了她自己都信了。鴇子養女兒是為了拿她們的才情皮肉賺錢，時代娛樂跟行院在某些角度異曲同工。」
「你還看過三言二拍？」葉潭面前是杭椒牛柳、清炒芥藍、山藥排骨湯、手撕雞，吃的滿口鮮香。
「多新鮮吶，我高中大學都畢業了好嘛，杜十娘不是高中課本里的嗎？」蘇清溪用勺子敲敲碗沿兒，「你這是在罵我沒文化啊？」
葉潭看她眼前的一盆綠葉子嘴裡就發澀，給她一個雞腿，「可能我對某個群體有誤解，你可以從今天開始逐漸改變我的觀念。補點兒蛋白質吧，你又不是食草動物。」
蘇清溪瞪著那個雞腿，猶豫再猶豫，掙扎再掙扎，最後忍不住上手拿起來嗷嗚咬了一口，當即滿足的眯起眼睛，也不計較了，「切，你當年就嫌棄我學習不好，從來都不正眼看我的。」
不，當年應該是根本不認識你，葉潭冷靜地回溯了一遍這個身體能提取的記憶，把這句話咽了下去，「繼續說你的公司，我了解的越詳細，才能更好的幫你。」
因為今天下午成功懟了陳彤，且心目中葉學長本身就帶著聰明無敵的光環，蘇清溪對他信任莫名，更加上好不容易有了互相深入了解的機會，放過就是傻子。
當即BLABLA從傍晚開始講到吃晚飯也沒停。
等兩個人分別捧著一杯茶坐到沙發上，葉潭對蘇清溪目前的環境和訴求有了比較完善的概念，「那麼，我來捋順一下你說的東西，你聽聽看，我有沒有理解錯誤的地方。」
「嗯嗯，你說你說，我聽著。」蘇清溪舒服地倒進沙發里，誒，竟然有跟學長聯繫聊天好幾個小時的時候，換到一個星期前，做夢都不敢想，這條腿斷的有點值啊。
葉潭理一下思路，「首先，你的公司，在行業內算是二流，能有這個地位，初夏組合功不可沒。」
「沒錯沒錯，我們沒有誤打誤撞紅起來之前，旗下最好的藝人也就是個電視劇二線咔，一年到頭主演都撈不到幾個。」蘇清溪狂點頭。
葉潭隔空點了點她，「等我先說完，多喝水。」嗓子都講啞了，女人嘮叨起來真是沒完沒了，幾個小時的談話裡面，好多都是八卦，沒什麼重點。
蘇清溪立刻美美地喝了一口花茶，抿嘴點頭，老公叫我多喝熱水，嚶嚶嚶，想抱他~
「第二，你們初夏組合的出現，是因為多年前公司試圖從各大娛樂公司瓜分完的市場大蛋糕中突圍，所以學習了日韓的模式，其實成功帶有偶然性。這一點從你公司每年仍舊招收大量練習生，但是這麼多年再也沒有出現能與你們比肩的組合可以看出。」
「然後，你們早期的粉絲年齡日漸增長，從數據來看脫粉的很多了，公司一直沒摸到新生代的脈搏，不能向下繼續圈粉。所以初夏正在走下坡路。這也很常見，隔壁國家的組合沒有多少長壽的，多得是曇花一現就消失的藝人。」
「但是你們公司不甘心，所以近年來一直為你們謀求轉型。比如安排你們去參加綜藝節目，演電影、電視劇，但是公司在這方面資源有限，同時，你們幾個的資質也有限，浪費了最初的機會，演技不好帶累口碑，堵住了繼續上升的道路。」
蘇清溪憋不住了，委屈的很，「那我也不是故意的，老闆不知道去了一個什麼局，回來跟我說有個電影讓我演女一號，我當時演技培訓只學會演MV了，導演什麼戲都給我過了，最後被罵道評分只剩3也不能只怪我一個人。後來我都努力學習了……」被葉潭看得縮回去，「你說你說，我不打斷。」
「總之各種努力沒有收到預期效果，最近一年有點狗急跳牆了。」葉潭眯起眼睛，時代娛樂的行為，讓他這種圈外人娛樂絕緣體看來，都是作大死。
帶手下的姑娘們認識人，讓她們跟某些人談幾個月戀愛，拿點資源什麼的，只比拉皮條多一層薄薄的遮羞布。
「所以最後，你想怎麼樣？」他認真地看向蘇清溪，「喜歡唱歌演戲嗎？想繼續做一個藝人嗎，傾向於繼續唱歌？還是演戲？想繼續當一個大明星？還是留下一些好作品？」
如果不想他有辦法幫蘇清溪解約，那一張滿是漏洞的合同，不是大事兒，後邊也養得起一個這樣的老婆。
蘇清溪一下子有些茫然了，「當大明星和有好作品，有什麼區別嗎？唱歌我一直挺喜歡的，又學了表演，覺得演戲也挺有意思。」
對上葉潭在燈光下特別黑的眼睛，她一下子有些慌了，情不自禁咬了咬嘴唇，「你覺得我怎麼樣比較好？你還願意我唱歌演戲嗎？」
今天的葉潭特別溫柔，不對，是從他出現在醫院開始，就特別特別好，今天這一天的時光，讓她心裡的模糊的關於未來關於愛人的夢開始有了清晰的細節，為了讓他能繼續這樣，蘇清溪願意做些改變。
「是有許多前輩婚後就息影或者逐漸淡出了，」蘇清溪無意識的摳著茶杯，「不過我跟公司還有幾年合約，不知道怎麼處理。」
葉潭嘆了口氣，「不是我，是你，你想做什麼？喜歡唱歌嗎？喜歡演戲嗎？如果不演戲，想做什麼呢？你又不是小孩子，沒有自己的想法嗎？」
蘇清溪就忍不住癟了癟嘴，「你凶什麼？這麼大的事兒，我一時半會兒怎麼想得清楚？」
呃，這就算很兇了？
葉潭放下茶杯，「那麼，換個比較簡單的說法，你現在最想做到什麼？」
「我想讓陳彤管不到我！」這一點非常清晰，蘇清溪握起小拳頭在空中一揮，「鬧成現在這樣，沒有迴旋餘地了，她特別記仇，再讓她當我經紀人得要了我的命。」
「好，那我們就先實現這一點。」葉檀俯身把她抱起來，「回卧室去吧，叫麗姐幫你洗澡，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