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青岩懸壺客 三
郭嘉望著一片寂靜的山林,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唉,嘉的美酒啊!真是可惜了,嘉好不容易才從文若手中保下來的呢。」郭嘉唉聲嘆氣地垂著頭轉身想要回家,雖然他追出來的也不是太遠,但這片畢竟是荒山野嶺,現在天色漸暗,那隻搶了他的酒的小強盜敢到處亂跑,他這小身板可不敢到處浪,還是乖乖回家好了,可惜他的最後一壺酒,嘖嘖,看來又要找時間下山打酒去了。
嗯,要看好時間,要挑文若在家的時候去買酒,不然在街上撞上文若的話,他的酒大概就買不成了,唉,文若什麼都好,就是太會照顧人了,跟老媽子一樣……emmm這話可不能讓文若知道,不然君子生起氣來也是很嚇人的。郭嘉胡思亂想著拖著自己跑得發軟的腿向家中走去。
郭嘉還沒剛推開院門,忽而聽到身後一陣窸窣,還不待他緊張起來,便聽到一道溫潤的聲線傳來:「兄台可是在尋此物?」
郭嘉猛地一回頭,立刻便注意到了懸在半空中的他的酒葫蘆,眼前陡然一亮,連聲應道:「是是是。」說著郭嘉的視線順著葫蘆的繫繩上移,入目便是一隻凝如白玉的美手,還不待郭嘉感嘆這手美的宛如白玉雕成時,一張面含笑意的俊顏陡然映入了他的眼帘,郭嘉瞬時失聲,一臉驚艷的愣在了原地。
不同於身為天策時被周身血煞之氣壓制了美感,如今身為萬花的肖涯雖是少了三分的霸氣,卻是多了七分的鐘靈毓秀。肖涯的長相本來就是清俊那一掛的,再加上捏臉的時候多少美化了一些,再加上他如今多了萬花的一世記憶,那種紅塵世外人的氣質愈發彰顯,襯得肖涯愈加優雅天成、貴氣逼人。
看著自家男神一臉被震撼了的表情,肖涯頗為自得地悄悄在心底給自己點了個贊,不枉他專門在路上演練了好幾遍自己的表情,端著點這逼格果然就蹭蹭的往上漲!嘿嘿嘿,雖然他肯定比不上男神有逼格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端不住露了餡,但是輸人不輸陣嘛~咱們腦子比不過男神裝逼可不能輸,他可是身後站著龍傲天、葉良辰、趙日天的男人!
肖涯內心喜滋滋,臉上卻笑得一派風輕雲淡:「檀書頑皮還請兄台見諒。」
聽到肖涯的聲音郭嘉這才回過神來,郭嘉若無其事地整了整衣袖,假裝剛才看呆了的人不是他一樣,笑容滿面的介面道:「不礙事不礙事,檀書?哦,是松鼠兄啊,檀書好名字!兄台真是好文采呢,請進,天色已晚,兄台不如入內一敘,能與你這樣的美人秉燭夜談也是一樁美事。」郭嘉話音未落他就猛地反應過來想把脫口而出的話咽回去,美人什麼的……那麼唐突會被認為是登徒子吧?郭嘉連忙小心的看向肖涯。
卻見他無比自然地收起他的酒葫蘆掛在腰間,輕笑道:「即如是,恭敬不如從命,謝兄台之邀了,在下肖涯,還未請教兄台的名字?」
郭嘉的目光戀戀不捨地追隨了酒葫蘆兩秒隨即收了回來,推開門將肖涯迎進了門,咧嘴笑道:「在下郭嘉,字奉孝,潁川陽翟人,暫居在此。」說完郭嘉便伸了伸手示意肖涯坐下,與此同時他自己也隨意一坐,一肘便撐在案上,捧著臉歪著痴痴地看著肖涯,另一隻手隨手拉過一旁的燭台點燃。
肖涯不由輕笑:「見過郭兄……郭兄如此看我可是我身上哪裡不太合適?」肖涯自然知道郭嘉是在看他的臉,但他還是想逗逗他。他也沒有想到,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鬼才郭嘉竟然還是個顏控,而且還是重度顏控,沒藥醫的那種。
郭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毫不掩飾地答道:「沒有,嘉看你美啊!」郭嘉這話說的十分理直氣壯,讓原本還想調侃他兩句的肖涯一時也不知從何調笑起了。郭嘉看到肖涯眼中的驚訝不由笑了起來,他自然不是那種看見美人就不帶腦子的人,但是從他剛才脫口而出喊肖涯美人肖涯還沒有發怒開始,他就知道肖涯本身就是脾氣極好的人,而且也不介意別人誇讚他的美貌,所以他才敢仗著肖涯脾氣好那麼肆無忌憚的欣賞他,還那麼直接的說出來。
本來嘛,郭嘉一直覺得長得好本來就是上天的恩賜,沒什麼值得遮掩的,那些生氣別人注意他的樣貌而不注意他本身的人都是矯情,樣貌本來就是他們的資本嘛,自己的能力不足以讓別人覺得你不是個花瓶還生氣別人太注重樣貌的人不是矯情還能是什麼。當然他不是說文若,文若那是美貌與才華並重,嗯,雖然文若比起眼前這人來還差了些,說實話,長得那麼完美皮膚那麼好的男人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呢!古有李夫人一笑傾人城,便是李夫人活在如今應也不過如此了吧。
郭嘉雖然不會因為一個人長得丑而看輕他,但一個人長得足夠美他也總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的,畢竟食色,性也。此間唯美人與美酒不可辜負也~嗯,他才不會承認當年剛到潁川書院的時候他就是因為文若長得太好才成天跟在他身邊轉悠的呢~郭嘉不著痕迹地又瞥了一眼肖涯腰間的原本屬於他的酒葫蘆,隨即對肖涯笑道:「肖兄是來尋檀書的嗎?怎麼不見他呢?」嗯,美酒在那也不會少,美人當前,先看美人。
肖涯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正色道:「涯與奉孝兄一見如故,涯此行是為採藥而來,檀書頑皮喜歡四處走動,跟著涯怕會遇上危險,故而,涯還有一事厚顏相求。」
郭嘉挑了挑眉:「何事?肖兄直言便是。」郭嘉說著目光卻不著痕迹地在肖涯身上逡巡。說實話,肖涯的話他是一句都沒信,雖然天色已晚燭光昏暗,但他還沒有老眼昏花呢,呸,不對,他不老,當然,眼也沒花。總之肖涯那身上的衣飾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先不說那雙手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也暫不論那身衣服做的是多麼精細,單說他腰間的那塊玉佩,絕對稱得上價值連城!
郭嘉他自己雖然出身一般,算得上是寒門子弟,但是他入學的潁川書院可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除去他這種確實天資出眾又聞名而往還順利被收入門牆的天才子弟,潁川書院實際上真正的組成人員還是潁川各世家的子弟。畢竟潁川書院算是荀氏的族學,荀家又怎麼可能什麼人都往自家後輩身邊放,他們和那些不懂的教育子弟的暴發戶可不一樣!
而且郭嘉本身與荀彧的交情很好,荀彧的眼光見聞自非平常,更何況他還有個在京都任職時刻不忘與他分享新奇事物的大侄子。二人相處久了郭嘉看這些奢侈品的眼光自然也水漲船高,那雪白無暇的玉璧不提雕工便是那玉料便價值不菲,絕非普通人家用得起的更何況肖涯這通身的氣度,他說他出來採藥?騙鬼的吧!你家帶著價值千金的玉佩出來採藥?
就算醫者在常人看來確實挺稀罕的,但醫者本賤,只能算中九流,但凡是真正有點家底的人家就絕不會讓自家子弟去學醫的。郭嘉可不信肖涯會是醫者。至於他為什麼不相信肖涯的話卻隨隨便便就敢答應肖涯的請求……那還用問嗎?人長得美他做什麼都有理啊!而且郭嘉對於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是有自信的,肖涯目光清澈溫和絕非歹類,他有理由相信肖涯不會提出什麼太過讓他為難的要求來。
只見肖涯嫣然一笑,撫掌道:「爽快!那在下就直言了,涯久行山林多有不便想要勞奉孝代我照顧檀書一段時間,不知可否?」
「沒問題。」郭嘉不假思索的應道,他雖然自己一個人過但多養一隻松鼠還是養得起,果然這人不是那種會提出強人所難的要求的人,不過……郭嘉遲疑道:「嘉不善照顧活物,吃穿用度嘉還供得起,但只怕不如肖涯你照顧的妥帖。」
肖涯輕笑著搖了搖頭,頗有深意地望著郭嘉笑道:「無妨,他跟著我也不過是給口吃的便自己尋樂去了,好養的緊。不過……奉孝可不要小看檀書。」
「哦?」郭嘉頗有些興趣地直起了身子,頗有副我非要好好聽聽你能吹出點什麼花來的架勢。
肖涯意味深長地上下打量了郭嘉許久,直把郭嘉盯得頭皮發麻才開口道:「檀書一直跟在我身邊無論琴棋書畫醫茶天工都是耳濡目染學得了不少的,檀書頗有靈性,便是尋常人都比不過他,除了不會說話他的學識可不比我差,奉孝可要小心了哦,莫被檀書教訓了才是。」
郭嘉一時錯愕,他還真是第一次聽說一隻松鼠能和人比見識,還真是松鼠成精了呢,不過……琴棋書畫嗎?想不到這人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全能,就是不知是虛有其表還是真有其才?郭嘉心中興趣大增,好奇心蠢蠢欲動地想要探究肖涯的身份,以致於他一時竟沒聽出肖涯口氣中幸災樂禍的意味。
此時郭嘉還興緻勃勃地追問道:「琴棋書畫醫茶天工?看來肖涯你還真是學識廣博呢!不過此等皆小道,不知肖涯你對當今天下有何看法?」郭嘉此言一出肖涯面上的笑容雖然沒變,但眼中的笑意卻已然褪去。郭嘉自知他驟然問一個初次見面的人這個問題確實十分突兀,而且這個論題實在太大,若不是心繫天下之人驟然被問起這種問題必然不知從何說起,更何況,謀天下,這可不是什麼人都敢去思考的問題,弄不好可是會殺頭的呢。
但郭嘉還是問了,而且他還目光灼灼地盯著肖涯等待著他的答案,如果說他問出口時是一時衝動,那麼隨後肖涯眼中閃過的複雜的情緒便是他期待的根源,因為那其中沒有震驚。顯然如今天下的形式他也早有預料,能夠看出天下大勢的人又豈非常人!郭嘉勾起了一抹輕笑,他果然沒看錯人,這肖涯絕對對天下有自己的看法!而且他有預感,他給他帶來的絕對不是一般的震撼!
肖涯默然許久,郭嘉也不著急便那麼靜靜地等著肖涯的回答,肖涯微微斂目,想著歷史上那段英雄輩出的時代,想著跟在呂布身邊時看到的民間百態,想著那瘦骨嶙峋的難民、路邊無遮的白骨……肖涯沉默許久,直到燭光搖晃了兩下,蠟燭燃盡,昏黃的火光消失,他才澀然開口,一字一頓道:「風雨飄搖,危而未傾。」這不是歷史的答案,而是肖涯的答案。
與此同時肖涯也下定了某種決心,或許系統只是一個賣萌系統,或許他也曾只是單純地追星追男神,但當郭嘉問出這個問題,當他在這個世界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就有了一份屬於他的責任。他有著這些身體的記憶,他無法改變安史之亂的悲劇,但是他如今身在漢末,他就有一份責任為這個風雨飄搖的亂世求一線生機,求太平盛世!他不是救世主,不是神明,但他覺得身為一個華夏人,他無法任由自己看著這個亂世這麼進行下去,他無法眼睜睜看著五胡亂華的未來而不為所動。
肖涯驟然起身,長笑而出,他穿越時空后便不知所求,第一次他是為呂布而活,如今他也找到了他除了男神之外存在的另一個理由。縱使蚍蜉撼樹,縱使螳臂當車,又有何懼!萬花懸壺救的不僅應只是一二病者,更是這萬千黎民!他永遠不知道他能救多少,但他願意舍此身花間自在游,盡他所能救萬千黎民安。我為醫者,何惜己身!
郭嘉愕然地看著肖涯突然起身離去,他慌忙起身,但燭火已滅,他一時不察被桌案一絆沒能起來,只能看著肖涯飄然而去,而他空能坐在原地連聲呼道:「肖兄?!這就走?哎!嘉的酒葫蘆!你先別走嘉還有話要問呢!還有檀書呢?」
肖涯的笑聲遠遠傳來:「哈哈哈哈,奉孝身體不好這酒還是莫喝了,涯給你留個藥方還是按方喝葯吧。這酒葫蘆涯便先拿走了,至於問題……待涯歸來你我再秉燭夜談!檀書自會尋路,奉孝安心休息便是。今日還要多謝奉孝點醒我了,哈哈哈哈!」
郭嘉聽著遠遠傳來的聲音滿面愕然,再看看被肖涯拋落在他面前的錦囊,郭嘉一時不由失笑,這人……還真是扮大夫扮上癮了嗎?這藥方真的能喝嗎?他都沒給他診過脈,雖說這世上有望診一說,但他難道還能僅憑望診就看出一個人的身體狀況不成?他當他是扁鵲不成?郭嘉失笑不已,但仍是將錦囊收入袖中,對於肖涯突然離去的失禮行為也不甚在意,他雖不知肖涯想通了什麼,但他看得出肖涯確實有所得。
能讓人那麼開心的所得,總是一件幸事不是嗎?自認已經與肖涯算得上是朋友的郭嘉輕笑著搖了搖頭,準備合衣安眠,朋友的幸事他也要為之高興不是嗎?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意那些俗禮呢,反正肖涯不是說他們還會再見的嗎?只是不知下次再見,又將是怎樣的光景呢?